第140章

虽未亲眼所见,然而沈煊这两日来往宫廷已经数次碰到宫女太监们来来往往,忙碌非常。

天成帝这几日面色更是黑沉一片。

“小小妃子寿宴却要铺张至此,成何体统!”

空荡的大殿内,伴随着天成帝怒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响起,底下内侍们顷刻间便跪成了一片。

一旁随侍的沈煊眼观鼻鼻观心,自从升至翰林侍讲之后,经筵日讲也更为名正言顺,沈煊伴君的时日倒是越发的多了起来。

时至今日,沈煊对这位皇帝也有些了解。当今自潜邸之时便不喜奢华,甚至因此对朝中诸多勋贵都颇为不喜。

前些日子又正值灾害频发之时,为了不劳民伤财,当今可是连新帝继位第一场选秀都下令取消,其后更是以身作则减裁内宫用度。

自个儿在这头苦巴巴的勒紧腰带,一转眼老爹就为了捧小妾大肆铺张,不心塞才怪了。

正当沈煊暗暗吐槽之际,却听上首帝王目光如有实质的落了下来。

“沈卿觉得太上诸般行径,究竟是意欲何为?”

“太上行事,哪里是小臣可以随意猜度的?”说到底也是人家家事,他们这些臣子哪里好随意评论。一个不是,岂不就成了挑拨人家父子的罪人了。

“放心,朕恕你无罪。”

“臣只是觉得,自古前朝后宫息息相关,经此一事,恐怕宁王一系甚至吴家都要煊赫一阵儿。”

最重要的是,当今前脚刚借着地动一事掌握了部分朝局,后脚太上便这般抬举吴贵太妃一系。明眼人都知晓必然不会这般简单。

帝王之家,从无小事。

只是后头的便不是他这种臣子可以随便说出口的,沈煊也只能点到即止。更何况,再有了那般猜测之后,沈煊总觉得太上一言一行另有深意。此时更不好多说些什么了。

如沈煊所说,这两日天成帝心中也有诸多猜测,父皇诸般行径难道是在对他最近脱离掌控表示不满。

这才急于抬举宁王一系,为的便是与他分庭抗礼。甚至当初之所以在众皇子当中选择于他,也不过是看他在朝中无甚人马,最好控制罢了。

想到这里,帝王面色更为黑沉,底下的内侍们也是战战兢兢。

而就在这时,一旁的沈煊却再度开口道。

!“依微臣浅见,此事于宁王一系,却未必全是好处。”

“哦,此言何解?”

天成帝这几日听了不知多少吴家大患论,对沈煊这颇为不同的见解倒是有些好奇。

“下官这几日于馆中,偶然听诸位同僚说起此事,那吴家如今风评怕是颇为不好。”

别小看了诸位翰林的看法,哪怕馆中众人品级不高,然而他们这些人其实已经代表着绝大多数清流一脉的想法。

进了这圈子才明白,文人圈中这鄙视链也是衔接的明明白白。

正经的二甲进士大多看不起三甲那些如夫人们,清流们看不上那些暴发户勋贵,至于商户出身更是处在金字塔底层。

而到了外戚一脉,尤其是极受君王宠爱的妃嫔,对于广大清流而言,其性质也就比宦官好上一些。都是靠着皇帝的宠爱,才有诸般显赫的地位。

裙带关系,哪怕到了现代,也是要招致许多闲话的。因而其实对于清流一脉,有女入宫往往并非是什么好事。更甚者,有些狠心的家族还会直接扯断其中牵连。

沈煊趁着皇帝沉思之际,心中迅速组织着语言。

“陛下,吴家在江南盘琚已有数百余年,能够历经两朝丝毫不见衰落。曾经更是清流一脉翘楚,朝中清流世家与之交好者甚众。然而如今在士林当中,反倒声明不及往昔。”

“经此一役,虽有一时煊赫,然而以长久看,却是未必有益。”

说到底,太上对吴贵太妃对吴家一次次的偏宠,已经着实触动了文人士子那颗敏感的神经。

商有苏妲己,唐时杨玉环,文人们大都不会觉得是皇帝昏聩,才导致种种祸国之径。反而会将其中罪业归咎于“妖妃”之祸。

对养出了一代妖妃背后家族更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

听到这里,天成帝反倒募的笑出了声。看着眼前沈煊更是目露欣赏。

“沈爱卿所言,倒与朕之重谋一般无二,沈卿果然有国士之才。”

沈煊吓得赶紧拱手。

“陛下谬赞,臣不过微末见解,哪里能及得上与几位大人。”

谋臣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名头,实务一道才是他想给自个儿的定位。

历朝历代,真正能为的谋士有哪个最终下场好了的。

“沈卿何!必这般谦虚,朕倒是觉得,沈卿之才,远不止当前种种。”

想到地动时的种种,天成帝更是觉得,沈煊此人,不仅博学多闻,更是有着诸多奇思。还是个难得的通透人儿。

沈煊“………”陛下怕不是对他有什么误解?

听得沈煊一番劝解,天成帝也觉得自个儿心中郁气好上了不少。

心里头对于大肆敛财的吴家,更是记上了不止一笔。

“沈卿一向颇有奇思,对如今国库空虚,可有解决之策?”

说白了,就是闲如今税收太少,不足以支撑国家运转。其实说到底还是吏治问题,太上一向宽仁,又有江南吴家大肆敛财,这才导致国库入不敷出。

只是这会儿子,就算陛下有肃清吏治之心,也绝非一时之功。甚至还会受到诸般阻挠,反倒给了宁王一系可趁之机。

“不知陛下可有重开海路之心?”

要知道,在原本的宋朝,光一个海上丝绸之路便可撑起大半个国库税收。

“臣曾细细查过史料,结合当时一些文献,臣大胆做出预估。前朝嘉明帝时期,光是海上贸易所得便占据大华国库收益一半不止。”

“哦?若是如此,大华末期怎么入不敷出,甚至连海司都被迫关闭?”

话刚说完,天成帝便不由讽刺的笑了出来,若是沈煊所言不差,前后之所以差距如此之大。其中原因还用说吗?

不过又是一群国之硕鼠罢了。前朝末期,吏治混乱如此,更别提海司了。

沈煊当做没看到对方表情变化,仍旧一板一眼解释道:

“嘉明帝时期,官中船只出行,必然有装备精良军队守卫。且数次召集匠人,改良船支。这才使得官中船只少有损毁。”

“然而至前朝末期,据数据来看,船只损毁数目已然七七八八。”

损毁肯定是多了,但是不是真这么多就可就有待考究了。那些“损毁之物”又到了哪位的手上就更不好说了。

朝代末期,朝堂之中,不仅吏治昏聩,中央对于地方的控制也弱了不少。

!即便现代,偷税漏税的情况也是屡见不鲜。

天成帝自然听出了沈煊的言下之意。若是海司真有这般收益,倒真要好好考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