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告别了谢兄, 沈煊回来之时天色已晚。马车行驶在漆黑的小巷中,隐约还能听到更夫打锣的声音。

大门刚刚打开,听到动静的罗大娘便赶忙迎了出来。

“公子您回来了!快些进来吧, 外头天儿可还冷的很呢!”

“公子在外头可吃过了?要不老奴先去给您下碗面去?”

说着便想要起身往厨房里走。

沈煊赶忙阻止了对方。 “不用了,罗大娘,我这一早吃过了。”

“倒是大娘, 早些休息着便是,不用特意等着我们。”

罗大娘唉了一声, 算是应了。但看那表情,估摸着也不打算听听着。自顾自的便要去给沈煊烧水。

走到一半儿, 罗大娘突然想起了什么, 猛地一拍脑门, 懊丧道

“哎呀,看我这脑子,咋能把正事儿给忘了呢!”

说着赶忙回了屋里,出来时手里还拿着一封未起封的信件。

“公子,这是您家里头来的信, 那头儿的商队刚捎过来的。您白日里没在,老奴先就接了去。”

说着赶忙把信封递了过来。

沈煊懵了一瞬,这才接过信去, 顾不上什么, 就快步往屋内走去。

这前些天不才来了信,怎么没过几天就又来了。

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想到此处,沈煊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将信封撕开。。

对着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了信上的内容。

待看到出事的是李大舅, 饶是沈煊,也着实惊了一瞬。毕竟他来之前对方可还是活蹦乱跳的呢,还三番四次觍着脸来找他娘想要修复关系。

甚至还有两次找到了他跟前。

这种顽强程度堪比小强的人,居然冷不丁的就没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沈煊不禁有些担心他娘。

怎么说也是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的亲兄妹。哪怕在后面在凉了心,这兄妹情分又哪里能丁点不剩。

再者,他娘总也就这么一个兄弟,如今对方又已经没了,就算生前诸多不好,这人死了,那些个不好也会逐渐淡了的。

他娘现在恐怕也不好受的很。

沈煊想的不错,李氏在接到李家大舅没了的消息时,正在厨房里头做饭。闻言也是一惊,连刀都差点切到手指上

唬的连忙进来报信儿的张氏心跳都停了一瞬。这要是婆婆因为她出了啥事儿,以后她在这家里头可甭想好过的了。

见自家婆婆还支愣在那里一动不动,手上还握着那把菜刀。这时候张氏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大步上前去把刀给夺了下来,又转到一旁紧紧的扶着李氏的胳膊。

唉,这要是早知道婆婆反应这般大,她才不上赶着过来呢?

明明这十来年,两边儿都老死不相往来了。前阵子那位舅舅过来时不也被自家婆婆给撅回去了吗?

谁成想,这关系在不好,那也是亲兄妹。

张氏赶紧回想她前些日子,可有对那位舅舅有什么不尊重的。可别真招了婆婆的眼才是。

李氏此时可没功夫应付自家儿媳妇的那起子小心思。这时候脑子里一直会放着,大哥没了,大哥没了……

他怎么就没了呢?

不都说那什么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吗?她那大哥那般没心的人,怎么就早早去了。

怎么就能早早去了呢!

这以后啊,她就真成了那没有娘家的人了。

明明小时候她哥待她还是不错的,什么时候,她们俩兄妹走到了这般地界儿呢?

想到此处,李氏募的直起了身子。抬脚就要往外头走去。不管咋样,这人都没了,她这当妹子的总要去看看的。

张氏见状赶忙跟了上去。

“娘啊,您别急啊,当家的都已经去套马了,咱这立马儿就能过去。”

提到马车,哪怕情景不对,张氏语气控制不住的向上扬了些许。马车啊,那可是镇上大户人家才坐的上的,如今她们两口子也是有车的人了。这怎么让她不得意呢?

可这刚刚兴奋没一会儿,坐上车后,张氏的表情微微有些扭曲。

使劲儿揉了揉颠的生疼的屁股,这金贵的马车,咋还没二大爷的牛车坐着得劲儿呢。

沈大哥毕竟是个新手,村里头这路上也是坑坑洼洼的,可想而知,这坐上去的人是怎么个体验了。

而在这一路上颠颠簸簸中,李氏这头总算是回过神儿了。

好不容易到了李家,沈大哥夫妻俩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坐车(赶车)可真是不容易啊!

一路沉默着的李氏在儿子媳妇的

搀扶下慢慢下了马车,迎面便是一片刺目的白色。

哪怕心里有所准备,李氏还是觉得心头一颤。一旁的沈大哥只觉得自个手臂都有些发痛。

好在沈大哥平日里就算在木,也知晓这是啥时候,总算没愣愣的喊出来。

这让一旁盯着的张氏狠狠的松了口气。当家的好歹还没愣到家去。

李家大门敞开着,哪怕里面忙乱的很,但一行人几乎才下马车,就有人赶忙迎了上来。

来人正是身着寿衣,一脸悲戚的李正,见到李氏一行,连忙打起精神道:

“姑姑,您来了,赶紧进去吧,父亲定也是想见姑姑一面儿的。”

因为李大舅去的突然,很多东西都尚未备好。

李氏刚走进屋里,便见到了面色发白,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自家大哥。

哪怕过往多年心中有多少不好,此刻见到这般毫无声息的大哥,李氏瞬间便流下了眼泪。

张氏也有样学样的揉了揉眼角,脚下还踢了下自家丈夫。

痛痛快快哭过之后,李氏理智回笼,便立马开口问向自家侄子。

“你爹前几日不还好好着的,怎么就突然没了?”

听到姑姑的问话,李正此时伤心中却透着一股子尴尬:

“父亲昨个儿晚上喝多了些,这晚上起夜时就不小心给摔了下去。”李正言辞含糊道。

“就一摔,人就没了?”哪怕是亲侄儿,李氏仍有些不能相信,她哥身子骨看着还好的很呢。

说着目光牢牢的锁住自家侄儿,非要求个答案来。

李正被看的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说道:

“父亲倒下去时,一不小心把头给磕在了马桶上头。那据说是正经儿的瓷器,是父亲的一位好友送上来的。”

哪怕知晓对死者不敬,李正依旧想骂上一句,他爹真是瞎讲究。

又不是啥金贵人,普通的玩意儿咋就不能用了。

不过瞬间又想到,家里更换一新的茶具,还有那些所谓的“好玩意”。李正的目光又沉了沉。

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对自家父亲的死,他还是松了口气的。

李氏听到这般荒诞的原因,哭声微微一滞,看着大哥头上的斑斑血迹,一时之间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