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时懿多少有察觉到傅斯恬的闷闷不乐, 她以为傅斯恬是还在担心方若桦是否对她们有所怀疑,便想让她转移注意力,放松点心情。收拾完厨房后, 她邀请傅斯恬一起去影音室看电影。

傅斯恬不想扫兴,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下来。

电影是一部上映蛮久的港片, 《春娇与志明》。傅斯恬回柠城前, 两人刚一起看过系列的第一部 《志明与春娇》,看完两人都还挺喜欢的,便说好了等傅斯恬回来了, 再一起看这个下一部。

第二部 的剧情似乎不比第一部的舒缓清新, 成人童话进入到了现实生活、落入俗套,热烈迷人的爱恋不可避免地走向了平淡乏味, 在分合拉扯折磨着人, 令人疲惫。时懿看得有些走神, 傅斯恬看得也不算专注。

她还在酝酿着勇气。

很久后, 她终于攥着拳头低低开口:“时懿……”

时懿随意地偏头:“嗯?”

傅斯恬望见她明亮澄澈的双眸, 喉咙发哽。“我……”她舔唇,还是说不出口,生硬地转了话题:“你觉得好看吗?”

时懿奇怪:“电影吗?”

傅斯恬轻声应她:“嗯。”

时懿回头看了一眼屏幕,屏幕里,电影正演到春娇与志明争吵后, 在KTV里独唱:“爱人的心应该没有罪,为何在夜里却一再流泪……”

她回答说:“还好吧。”

话音落下, 春娇唱到“别问我是谁, 请与我相恋……”,难过到唱不下去。那一瞬的安静,让时懿听见, 身边的呼吸声似乎有点粗沉。

她诧异地看向傅斯恬,借着跳动的光影,突然发现傅斯恬紧咬着下唇,眼底有莹亮的水光。

“怎么了?”身体比意识更快,她伸手搂住了傅斯恬的肩。

傅斯恬靠着她温热的身体,听着她低柔的嗓音,心底越发被难以名状的悲伤、愧疚包围。其实情节一点联系都没有,可她听着这首歌,这句“别问我是谁”,就是忽然被戳中了。

她仰头用力地吸鼻子,想要故作轻松地笑,却没有成功。

她哑着嗓子说:“没事,我……我就是突然被带进去了。她唱得我好难过。”

时懿又无奈又心疼地问:“《别问我是谁》吗?这么…

…”话还没说完,她刹那间好像捕捉到了什么。

但她不确定。

傅斯恬眨着眼睛还在等她的下文。

时懿叹笑了一声,刮她鼻子:“我眼光不好,总是能挑到让你看了不开心的电影。”

傅斯恬连忙为她辩解:“没有,不是电影的问题。”

时懿说:“是我的问题。”

傅斯恬说:“不是。”

“那是?”

“是我自己的问题。”她说得艰难,望着时懿温和的面容,在心底里下第一千零一次的决心,张口要说了,时懿却像不忍让她为难般,先她一步开口了:“那电影让你不开心了,我们不看了。”

她凑近她的脸庞,红唇印下轻轻一吻,淡笑道:“我们做些让你开心的事吧。”

傅斯恬喉咙耸动,快速地眨着眼,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整个人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在可耻地庆幸又得了一口喘息时间,一半在清醒地悲鸣,又陷入了更不见天日的海底。

时懿以为她的沉默是害羞,再次吻住了她,越吻越深,慢慢地变成了支着单腿,跪着把傅斯恬压靠在沙发上……

又一次浪1潮袭来时,电影结束了,片尾曲再一次响起伤感多情的女声:“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我的真心没人能够体会……”

傅斯恬搂着时懿,抖瑟着抽噎:“时懿……我是谁?我……”我可以是谁?我为什么不能够选择自己是谁?

为什么这世界上有成千上亿的普通人家,偏偏她就不能够是。

为什么,她又会有这种可怕的、不甘的情绪。她不想这样想、也不容许自己这样想的。她不要变成怨天尤人、面目丑陋的人。她用力地咬住牙,试图把所有的抽噎都咽下去。

时懿亲吻着她的眼泪,心疼到喉咙干涩。

她确定她知道她为什么难过一整晚了。

母亲询问她的话,她的回答,时懿都听到了。时懿想,她果然很不喜欢被问到过去,问到家庭……

她在她耳边低声哄:“是你自己。”

“是我,时懿的现在和未来。”

“没有过去,所以,过去不重要。”

她希望傅斯恬能听懂。

可是她越好,傅斯恬便越愧疚、越贪恋。时懿不知道,有时候过去不仅仅是过去,它还影响着未来。

时懿侧着躺下,抱着她,和她一起挤在狭窄的沙发上。像是平日亲密后的寻常交流,她继续说:“斯恬,如果我妈妈今天的到来给你带来了压力,我向你道歉。”

“没有,阿姨人很好。”傅斯恬哑声否认。

时懿不置可否,只是说:“家长那边,我们给他们时间,也给我们自己时间,没关系的,不要想太多,只要做好我们自己就好。”

“很多现在看起来无解的事情,等我们再成熟、再独立一点,就自然都会迎刃而解的,需要的只是时间、勇气和耐心。我们会有很好的未来的。”

她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笃定。

傅斯恬被她蛊惑,被她安抚,像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自我麻痹,也许再等等,等她们都再长大一点,等她们都毕业了,工作了,能够掌控自己的生活了,这些过去,也都会变成无关紧要的过去了。到时候再告诉时懿,时懿是不是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距离毕业还有两年,傅建泽出狱还有四年。还有时间的。她会努力给时懿很好的未来的。

“你相信我吗?”时懿望进她的眼底。

傅斯恬颤了颤长睫,无声地点头。

时懿揉了下她的额发,舒展眉目,再次凑上去吻她,攫取走她的意志,开启新一轮的温存。

一周后,之前因为被创新创业比赛推迟了的出游再次被提上了日程。傅斯恬跟随着时懿,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体验到离地三万英尺,看晴空万里的感觉。

是比坐动车更新奇的体验。但有着时懿在身边,她一点也不胆怯,连晕机都变得有些美妙。

时懿体贴的照顾、担忧的眼眸,太醉人了。

抵达第一个城市的当天下午,因为傅斯恬的晕机,两人没有出门,在酒店舒服地睡了一个下午。到了晚上,傅斯恬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了,时懿才同意去酒店附近的古街转转。

古街沿着一条长河,粉墙黛瓦,错落有致,从街头根本望不到街尾,沿街都是灯光迷人、装潢别致的特色小店。傅斯恬和时懿手牵着手信步在青石板路上,听摇橹船划破水面的潺潺水声,看衣着各色的游客穿梭往来,由着河畔清风撩起她们的长发,送来隐约的评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