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咳咳咳!”

明明什么都没喝, 但屠鹭却咳得昏天黑地。

她刚才走得急了,哪里能想到嘴上还沾着茶水。一个急匆匆出去办事的人还有功夫坐下来喝杯茶?也许在萧靳言看来,她满脸都写着“说谎”两个字。

萧靳言拍了拍她的背, 然后冲侍者要了一杯水。屠鹭摆摆手, 将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向后喘了一口粗气, 终于舒坦了。

顶着对方的目光,她按下心慌, 解释道:“刚才出去……跑得急了朋友就给我买了一瓶红茶。”

萧靳言垂下视线,帮她切牛排, 嘴角平直看不出什么明显情绪。

“你的朋友很贴心。”

看他没有追问,屠鹭松了一口气。

“他、他人还行……”

她心虚地偏移视线,又喝了一口红酒压压惊。

这种两头跑的活真不是人干的, 要不是她心理素质强怕是要当场就交代。

放下酒杯, 一抬头愣了一下:“……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萧靳言把盘子递给她,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酒杯,倒影中的屠鹭的嘴角沾上了一点酒水, 变得更加红润, 脸颊因为急切微微发红,恍惚让他想起当年站在墙头冲他鼓着脸的小姑娘。

他道:“你很好看。”

“……”靠, 屠鹭的脸更加控制不住地发红了。今天的萧靳言不知道怎么回事, 一上来就打直球,不把她打得手忙脚乱、脸红心跳誓不罢休。

明明靠着江, 但潮湿的风还是不能带走她脸上的热气。她捂着额头道:“我今天可是没有化妆啊……”

“都好看。”

化妆的屠鹭好看,不化妆的屠鹭也好看。他说得很是随意笃定, 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在他眼里“屠鹭好看”只是一个事实, 而不是一个判断。

这么多年过去了, 没想到他对于女孩子化妆这件事还是那么无感。倒让她想起自己在乡下的那段日子,想法设法地往自己脸上涂脂抹粉,是不是在他眼里很傻。

她咽下一口牛排,忍不住问:“那你第一次看见我化妆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萧靳言放下刀叉,看着她的脸陷入回忆。半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千年平直的嘴角似乎隐约地一翘:“很傻。”

屠鹭刚想生气,他就又道:“但很可爱。”

比乡下温暖的阳光还要可爱,比院中的红扑扑的鸡冠花还要可爱,比这世上一切质朴纯洁的东西都要可爱。

屠鹭撇着嘴,还是忍不住一笑。

是的,很傻。她现在回忆起来都不得不承认的傻。

还是那个炎热的夏日。自从萧靳言逃跑一次不成之后,就一直绷着脸不说话。后来给屠鹭捞了鱼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缓和了一些,倒也勉强能说上一两句话。

那时的系统还没有见识到屠鹭的“厉害”,每天催促着她要用爱留住萧靳言,让他在这里待够暑假的一个月,这样他们才有时间相处。

然而屠鹭却“不务正业”。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攻略已经不是她唯一的目标。她好像是被迫面对她不熟悉的生活,且贫穷一次又一次一层又一层地冲刷掉她最光鲜的模样。

站在焦黄的土地上,看着破了一块又一块的窗,屠鹭回去的愿望愈发强烈,然而与此同时这块贫瘠的土地也似乎更加影响到她的心性,最原始的、最粗糙的不甘让她留下来。她不想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就只为了攻略萧靳言。

她是全新的屠鹭,而不是那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白鹭”。

一日,萧靳言带来的京巴狗毛毛又跑到了她家的猪圈里,和两只公猪拱在了一起。

他来到隔壁,站在猪圈门口皱着眉让毛毛出来,毛毛把一身光滑的皮毛滚成哑黑,看见他还往公猪的屁股后躲。

萧靳言冷着脸:“毛毛。”

“阿嚏!”

屠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靳言转过头看她,阳光从他身后撒了下来,落在她满是白面的手上。隔着窗户,两人沉默地对视。

半晌,他的眉毛一扬,猛地转过了头。

屠鹭有些恼怒:“小子!我看见你笑了!”

萧靳言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他回过头嘴角还带着可疑的微翘:“你在干什么?”

屠鹭把处理过的白面抹在脸上:“没看出来吗?我在化妆。”

这点白面是她为隔壁大娘喂了十天猪才得到的小小一捧,撒进锅里水都不会变颜色,却是她的珍惜得不得了的宝贝。经过发酵、晾晒等工序,就是最早的敷面粉。

桌旁还有最早的口红——红纸。

早上干完了活,趁着妹妹睡着家里人去城里卖菜,她就把粉拿出来细细地敷在脸上,抿了一下红纸,又用锅底灰描了一下眉。

好久没化妆,她自我感觉良好,只是她忘了她现在面黄肌瘦,皮肤经过风吹日晒还不光滑,如今抹上□□唇上染红,不像是精心打扮的小姑娘,倒像是隔壁国家的歌舞伎。

萧靳言虽然不了解小姑娘的这些小心思,但他是知道什么是化妆的,最起码在他早逝的母亲脸上看到过——反正绝对不是她这样。

“很怪吗?”

屠鹭照了照镜子,嘟了嘟自己猩红的嘴巴。他没说话转身去抱毛毛。

屠鹭皱了眉头看了半晌,模糊的镜面里,歌舞伎被扭曲反倒像是个小丑。她一笑:“算了,我自己开心就好。”

说完,顶着这张脸出去喂猪,两只猪儿子嗅了嗅她,不愿吃食。屠鹭恼怒,把泔水收了回来:“你们还敢嫌弃我!你们以为我愿意待在这里吗?我都这么苦了我自己就不能有追求了?我就不能臭美了?!”

说完,她一转头就看到萧靳言抱着浑身是泥的毛毛站在隔壁看着她。

毛毛蹭了他一身的污泥,白色的衬衫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只有他的脸,一如往常的冷淡、整洁。与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屠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更加恼怒:“看什么看!以后看住你的狗儿子,不要偷吃我们家的猪食!”

萧靳言垂下眼睫,抱着毛毛转身进了屋内。

“等一下。”她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明天就是镇上的集市,刘大财和他媳妇都会去。他们肯定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到时候……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说着,她把自己存了好久的零花钱——五角钱扔给他。勉强够打一个公共电话了。

萧靳言接住,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跑不掉别供出我。”屠鹭转身进屋,打了一盆水把自己的脸洗干净。然后没事人一样地喂猪。一回头,隔壁早就没了那个王八蛋的身影。

系统惊呆了:【你竟然告诉他逃出去的方法……宿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难道你不想重生了吗?】

屠鹭冷笑:“在这里我说了算,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再说话我就把你的嘴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