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古人认为“下及黄泉”,就能与阴司相通,早入轮回。科学证明,挖个十几米深是挖不到阴司的,但,这个地洞却能让人生出一种真与阴间相通的错觉。

陆城取出手机看了看,地底深处,信号早就没了,显示的日期和时间都已经清零。

“咦,这是什么?”白衣少年又从前面晃到了陆城身边,好奇地伸出手指跟着点了点手机屏幕,手机界面一下子跳到了相机模式,“哇,哇……还会变?这是什么宝物?好像不大明亮。”

陆城面无表情地打开手电筒,举起来照了照地洞,不管照明工具有多亮,能见度只有脚下前后两级台阶,这好像是地洞能见度的极限。

抬头是无穷黑暗,低头是无尽深渊。就算没有任何机关陷阱,光是这种阶梯走久了,也能把人逼疯。

前题是:身边没有一个跳脱的非人类。

白衣少年惊奇不已,两眼跟着手机骨碌碌转,嘴里啧啧称奇,眸中崩出狂热地渴求,活脱脱一个卖肾买爱疯的中二青年。

“……”陆城,“出去后我送你一个手机。”

白衣少年瞪大眼:“原来不是独门法宝。”他皱紧眉,“上次我出来时怎么没看见过?”

“你上次出来,应该是百年前的事。”陆城说。444号洋楼撂到天花板的小鬼子应该就是白衣少年的杰作。

少年的心思早已经被手机勾走了,完全没用心听陆城说话,眼见陆城关了手电模式,想要将手机收回去,满脸遗憾,用指头戳戳陆城:“为什么要收起来?”

“……”陆城,“会没电。”他手机只剩一半电,打算留到地宫用。

白衣少年“啊”了一声,不知从哪拿出两节圆乎乎、胖嘟嘟的硕大的1号电池,兴奋:“我有电池,用完了还有。”

陆城盯着少年半晌,默默将薄薄的手机跟电池放到一块,大小、厚薄、形状,对比鲜明,全不匹配。

“厄……”少年傻了眼,有些不好意思,他飞快地收起电池,却把陆城的的手机捏在手里,半点没有把手机还给陆城的意思,嘴边还露出一个略微有点变态的笑,整个人疑似在兴奋地发抖,只差没有高兴得手舞足蹈。

陆城毫不留情地把手机给抽了回来,放进裤兜里,地洞又陷入沉沉黑暗中。

“……”良久,少年轻轻地,软声道,“陆公子,地洞太暗了,又没火把,又没手电筒,又没手机,你摔倒了怎么办?”

陆城勾唇一笑:“你不是说在你的地界,只要你不愿意,我就不会跌倒。”

白衣少年被将了一军,牵起陆城,气呼呼地往下走,整个人阴气缠绕,本就阴冷的手冒着丝丝寒气。

陆城在后头,低笑出声。

螺旋而下的阶梯好像没有尽头,陆城也不急,跟走自家别墅楼梯似得,心里默数着台阶数。

七六

七七

……七九

八十

……

八十一

陆城脚尖触到第八十二级台阶,只感地洞气息大变,这一脚下来,似乎跨过了生死界线。

引路的少年余怒未消,忽得停下来,松开了陆城,伸手在洞壁上一摸,摸出一盏灯来,指尖拂过,一簇蓝幽幽的火光在地洞亮起,回过头将油灯塞进陆城手中,阴阴沉沉地:“陆公子自己走。”

陆城的眼睛乍见光明,有点不适地半眯了一下。洞中的能见度明显比他用手机照明来得高,他环视了一周,从八十二台阶开始,洞壁每隔一二米就挖了出一个浅坑,内置油灯,这些灯也不知用的什么灯油,百千年不枯。心念一动,用手指碰了碰蓝色的灯火,不烫手,没有温度。

这是……

阴火?

阴火引路,土伯避之。

传闻,地底幽都有名叫土伯的怪物守门,牛身,头上生锐角,手上拿着戈戟,吃生魂,见阴火而拜伏。

阴火,不是人间物,帝陵中都少见。

这个少年,随手捞出一盏就是阴火灯盏。再看这个地洞里灯盏放置的间隔,起码有上千盏阴火。

陆城的神色越发慎重,这种墓葬规格,简直是闻所未闻。几乎直上直下的地洞,螺旋而下无穷无尽的石台阶,少年白色的衣袍被阴火一映,发青发蓝,一缕轻烟似地游移在地洞中。

陆城没有再数台阶数,走完了人间九九八十一道,如果他没猜错,还要再下八十一道台阶才能到少年的埋骨地。

八十一道路尽,陆城眼前出现了一条一人半高向下倾斜的墓道,墓道两边既没壁画,也没浮雕、线雕……只有一盏一盏造型诡异、令人不安的石灯,它们察觉墓主归来,依次亮起。

白衣少年幽幽地看了眼陆城,又幽怨地转回去,慢慢走过长而窄的墓道,他既是墓主,又是这墓道千百年唯一的过客。

陆城看着墓道两壁,这个墓道不对。

所谓帝皇入陵,士大夫入墓,平民入土。既然有地宫,少年的出身起码是皇族王侯或者与宗教相关,不论如何,就凭那千盏阴灯,就知道对墓主身后事的看重。但这个墓道却过于简陋,像少一道程序,看完工度,又不是仓促收工或者中断了建造,更像有意为之,无字,无画,无有生平记事。

墓道的尽头就是墓室的入口,一块巨石打凿的石墓门,墓门跟墓道一样光秃秃的,虽然打磨得很光滑,却没有半点纹样装饰。

“咯剌剌”几声,沉重的墓门自动缓缓上升。

没有机括……这个墓果然是活的,陆城都能感到它悄悄地窥视着自己,没有恶意,却叫人毛骨悚然。

墓门后面的第一个墓室是墓穴前堂,通常陪葬着车、马、人或(人俑)等物,珍贵的葬品一般都会放在地宫之中。等得陆城进入墓室,一个猝不及防,倒吸一口凉气,四四方方的墓穴前堂,夜明珠嵌着墓壁,散发出的幽光照恋了整个墓室,地上金银珠宝堆积如山,珊瑚、玛瑙、碧玉、金珠……几乎将整个前堂塞得满满当当,只留出一条二十公分宽的小道通向正中的一个石台。

金、银打造的瓮、罐、瓶、盘、杯随意堆在那,里头满盛金粒、玉粟、螺珠。金铸嵌绿松石的树鸟半倒在地上,青铜玉树高及墓顶,银鹿几被珠宝淹没,只露出状如树冠的鹿角,形制奇特的玉人俑半人高,姿势古怪,掩耳、捂口,蒙眼,表情似笑非笑,有如幸灾乐祸……

墓室正中石台上放着一个肩高的人面纹青铜方鼎,有嘴无眼,四面人脸雕刻着夸张表情,从左看过去,这四个表情分别喜、怒、哀、乐,从右看过去,喜喜变成了怒,乐成了哀,怒像喜,哀又像乐。石台周围跪着一圈铜人,有眼无嘴,仰着头,高举着双手。

周时的人面纹青铜鼎,线条质朴、圆润,人脸严肃端庄。眼前的青铜鼎,人面却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