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偏方

第二日一早,苏岑和宁三通打着探望的名义在章府门前递了拜帖。

不管章何情愿还是不情愿,太傅府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没用两人等多久就派人把他俩迎了进去,引到正厅,好茶好水伺候着。

人却是又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神色恹恹,满脸颓色,若不是年纪摆在这儿,当真像是纵欲过度了。

章何的年纪与宁太傅也就差一点,却不敢把自己跟宁太傅摆在一辈上,只能拉着宁三通一口一个“贤侄”叫的分外亲切,客套寒暄了半天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这才把视线分给了苏岑一点。

苏岑倒也全然没觉得尴尬,神色自若地放下茶杯冲章何一笑,“我就是大理寺一个当差的,是张大人派我过来问问府上的耗子拿的怎么样了?还用不用大理寺帮忙?”

章何眼下瞧着两坨巨大的阴影,明显是睡眠不足,这会儿冲苏岑无奈地摆摆手,“罢了罢了,这个你们管不了,我还是去找别人吧。”

苏岑不禁吃惊:“怎么?府上的鼠患还没解决吗?”

就算张君再怎么不情愿,大理寺的人昨天毕竟是在这里待了大半个下午,不至于几只耗子还抓不住吧?

章何张了张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正迟疑间,外面传来些许喧闹的声音,管家进来道:“老爷,玄青观的凌霄子道长来了。”

章何立马站了起来,“快请,快请!”

走出去两步才想起这厅里还有两个人,又急忙回头冲宁三通道:“家中有点小事,贤侄先坐着喝会儿茶,稍等我一下。”

苏岑和宁三通对视一眼,宁三通笑道:“世伯请便。”

等人走了,宁三通收起那副端端正正的模样,往椅背上随意一靠,“玄清观的凌霄子?那不是道士吗?他往家里请道士干嘛?敢情不是闹耗子,而是闹鬼?”

苏岑继续端着茶杯小口品茶,上好的铁观音,若不是有宁三通作陪,估计他还没有这待遇,轻轻一笑道:“大理寺解决不了的,看样子玄清观能解决。”

宁三通笑道:“回去告诉张大人他肯定得气死,他们搁这儿忙活了半天,还不抵几个道士过来跳会儿大神,这要是能有用我也不干什么仵作了,直接找座山头出家岂不是更好。”

“你注意到他脖子后头了吗?”苏岑垂着眼睛边喝茶边道:“有几道细红的抓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挠的。”

宁三通皱眉:“难不成真的是闹鬼?”

苏岑摇摇头不置可否,宁三通却是来了兴趣,从椅子上一跳而起,上前拉着苏岑便要走:“咱们也去看看到底有什么门道。”

两个人东拐西绕从正厅找到正在做法事的地方,因是未经主人允许私自找过来的,也不方便就此露身,只能躲在角落里窥探一二。

只见院中宽阔的地方果然摆好了贡桌香案,章何端坐一旁,中间还有个道士模样的人手执长剑,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

剑尖一扫,那道士挑起桌上一张符箓,再迎风一挥,那符箓竟无端自燃,纸灰落到道士早就准备好的碗里,那道士端着上前,送到章何手上。

“这人有几下子啊,”宁三通小声感叹,“看来这装神弄鬼的功夫没少练。”

话音刚落,那道士猛的往这边一偏头,视线正对准他们所在的方位。

宁三通登时一激灵,急忙躲在墙后,也不知被发现了没有。

等章何喝完那碗“圣水”,也循着那道士的目光看过来,起身问:“道长,怎么了?”

“无妨。”道士收了视线冲章何一笑,“府上的妖气确实浓郁,只怕还得下大功夫。”

章何急忙拱手:“有劳道长。”

险些被当场抓住,宁三通心有余悸,只好拉着苏岑先回去,临走之前苏岑又往后看了几眼,只觉得那道人的身影无端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来。

又等了大半个时辰章何才回来,已经换下了那一身被烟火气熏过的衣裳,面色看上去也好了不少,冲宁三通歉意一笑:“让贤侄久等了。”

宁三通这次留意到了,章何后脖颈上确实有些细小的抓痕,面上却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询问道:“府上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唉,”章何叹了口气,冲着宁三通小声道:“我家里啊,这是惹上秽物了!”

“秽物?”宁三通一挑眉,“耗子精?”

章何神色一紧,周围四顾一下,这才小心翼翼道:“可不是嘛,你看我这——”袖子一撸,只见满臂都是那些细小挠痕,浅的只是细细一道,深的可以见血。章何又重重叹了口气,“我这夜里啊都不敢睡,一闭上眼睛就能听见那些耗子在我耳朵边乱叫,说的还是人话,尖细尖细的,再一睁眼就又不见了,你说这不是耗子精又是什么?本来以为叫人来家里把耗子捉干净也就行了,结果那耗子是成了精的呦,昨天晚上闹得更凶了,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大清早的去观里请了道长作法,让贤侄见笑了。”

一直不曾搭话的苏岑道:“章大人确定身上这些伤都是被耗子挠的?”

章何本来就没把苏岑放在眼里,被这后生突然质疑颇感不爽,皱了皱眉:“不然呢?”

苏岑笑了笑,端着茶杯未置可否。

说话间推门进来一个女眷,身姿婀娜,看年纪不过二十上下,端着药碗上前,冲章何娇滴滴唤了一句:“老爷,该吃药了。”

章何从那女眷手里接过药碗,还不忘偷摸在人酥手上逗留了一会儿。

趁着章何喝药的功夫,那女眷一双杏眸扫了两人一眼,临了还在苏岑身上多逗留了一会儿,眉梢一挑,媚眼如丝,把苏岑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直到章何把药喝完了那女眷才把视线收回去,接过碗,又拿一条岫丝帕子给人把嘴角擦了擦,这才聘聘婷婷地离去。

宁三通忍不住调笑:“世伯好福气啊。”

章何倒是一点都不介意,裂开那张少了几颗牙的嘴一笑,指着刚出门的身影道:“小蝶,在街头卖身葬父来着,我见着实在可怜就带回来了。”

宁三通嘴角抽了抽,是够可怜的。

等这边总算静下来了才得以言归正传,宁三通道明来意:“听闻世伯是永隆二十二年那届科考的主考官,我们想向世伯打听个人。”

章何颇为自豪地挑唇一笑,能主持一届科考那是无上的荣耀,应届的考生便都算是出自其门下,都该尊称一声老师。如此算来章何也算是桃李遍天下,倨傲地一抬下巴:“贤侄问就是了,何必这么客套。”

宁三通:“田平之,世伯还记得吗?”

章何摸着胡子想了半晌,纵观他如今这官场上在任的,卸了任的学生,好像都没有这么一个姓田的,不禁又问了一遍:“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