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狂欢)(第4/4页)

“妈妈,我们给你放烟花好不好!”俞梨眼睛亮晶晶,双手像小喇叭一样摆在嘴边,看起来顶多三岁。

霍镇予越看越觉得可爱,于是也学着她的样子举手:“妈妈,你要看烟花吗?!”

“……霍镇予绝对醉了,我要给他们拍下来,等明天好嘲笑他们。”李树说着掏出手机,对着下面俩人一通拍,拍完才发现身边的霍沉一直没动静,于是扭头看一眼,却看到他温柔又专注的盯着楼下。

……啧,牙又开始酸了。

楼下的两个人还在小喇叭喊话,姜玉的脸终于板不下去了,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们:“是喝了多少酒?赶紧上楼。”

“我不要,我要给妈妈放烟花。”俞梨笑嘻嘻。

霍镇予也跟着乐:“我也要给妈妈放烟花,我还要赚钱给妈妈买高定,买公主裙。”

“那我给妈妈买皇冠。”俞梨接话。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慢悠悠的对妈妈许诺,姜玉含笑看着他们,看着看着就眼热了,她清了清嗓子,故意不耐烦的问:“别废话了,赶紧把你们那两个破烟花放了,给我滚回家睡觉。”

妈妈都发话了,两个小朋友终于不攀比了,俞梨扭头看向霍镇予:“其实我可以分给你一个的。”

“没事,都是你的。”霍镇予含笑道。

俞梨高兴了,拿着打火机飞速的把两个都点燃,然后拉着霍镇予就跑,烟花在他们身后冲向天空,在黑夜里炸成绚烂的图案。

所有人都抬头看天,看着这些照亮黑暗的光点慢慢破碎消失,最后变成眼睛里的银河。霍沉趴在天台边沿上,隐隐有了醉意。

两个烟花,几分钟就结束了,火光和吵闹一起消失,大地又陷入一片安静。姜玉看着再次深沉的黑夜,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惆怅。

“妈妈,”俞梨用气声叫她,等她低头看向自己时,才偷偷拿出一直藏在兜里的仙女棒,“下来玩吗?”

姜玉看着她笑了一声:“好。”

俞梨欢呼一声,拉着霍镇予一起到楼道口等着,等姜玉下来后就跑到刚才点烟花的地方,三个人一人一根仙女棒,点燃之后在手里燃出一朵小小的烟花。

“真漂亮。”姜玉含笑道。

“太小了,没有刚才的好玩。”俞梨有些遗憾。

霍镇予好笑的看她一眼:“你就凑合吧,再给你买的话,霍沉肯定要打死我。”

俞梨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赶紧闭上眼睛。霍镇予好奇:“干嘛呢?”

“许愿。”俞梨小声嘀咕。

霍镇予歪头:“许的什么?”

“说了就不灵了。”俞梨睁开眼睛。

一根烟花要燃到最后了,姜玉突然也闭上了眼睛,霍镇予更好奇了:“许的什么?”

“说了就不灵了。”姜玉给的是一样的答案。

霍镇予都要心梗了,于是也学着她们的样子许愿,准备等她们问起时,还给她们同样的话。然而她们却没人问他,反而跑到一边玩去了。

霍镇予气愤的抬头,正好看到探着脑袋的霍沉和李树,当即朝他们嚷嚷:“还不下来,你们打算喝到天亮?”

“现在还不到九点。”霍沉斜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李树:“下楼吗?”

“我不下,要下你下。”李树喝得最多,此刻酒劲上来已经走路都不稳了,他慢吞吞的到台子上坐下,倚着一根柱子继续喝酒。

霍沉抿了抿唇,低头看向楼下:“等着,我这就下去。”

“帮我把杯子拿下来,我有点渴了。”姜玉提醒。

霍沉应了一声就下楼了,经过家门口时开了门,径直去姜玉的房间找杯子。杯子就放在梳妆台上,他一开灯就看到了,于是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拿了,正要转身离开,就看到开了一道小缝的抽屉里,放着几张皱巴巴的A4纸。

楼下,俞梨酒意上头,抱着姜玉的胳膊坐在花坛上,慢悠悠的跟她说着话。两个人聊的都是些女生话题,霍镇予插不上嘴,又一直没见霍沉下楼,干脆去天台找李树了,结果一到楼上,就看到他咸鱼一样躺在台子上。

“……你怎么醉成这样了。”霍镇予一阵无语,大步走到他跟前,试图把他拽起来,然而喝醉酒的人比石头还重,他自己本身脚步又虚浮,试了两次后就放弃了,“喂,你给我起来,不能在这儿睡。”

说着话,就去拍李树的脸。

李树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盯着他看了片刻后闭上眼睛,嘴里嘟囔了一句。霍镇予没有听清,就蹲下凑过去:“你说什么?”

“……我说我好后悔。”李树嘟囔。

霍镇予顿了一下抬头看向他。

“要、要是当初听你的,放弃治疗就好了,奶奶也不用白白受那么多苦,我也不用、不用背这么多债。我真的太自大了,觉得自己肯定能救活她,但其实……其实人的力量真的很小,我早该认命的……我最近经常梦见她,她身上插着管子,睁着眼看着我,想说话又说不出来,但我知道她想让我放过她……”

“李树。”霍镇予抿唇叫了他一声。

李树闭着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李树这个名字还是她给我取的,我妈生下我就走了,我爸也死得早,是她把我带大的,她活着的时候,哪怕不人不鬼,我都觉得那是我奶奶,但呼吸机一停,我就不认识她了,还有点害怕,霍沉,你说像话吗?我竟然害怕自己的奶奶……”

“可是我真的害怕,但是怕完又想,想让她抱抱我,叫我一声大树,但是没办法了,真的没办法,以后也没办法了……要是早点放弃就好了,她就不用受这么久的苦,早点放弃就好了……”

李树说着话,将手搭在了眼睛上,越来越多的液体从眼角流下,然后没入了鬓角。

霍镇予看着这样安静的李树,突然发现自己错了。

他一直以为,李树该流的眼泪,早在奶奶住院的时候就已经流尽了,奶奶走后只剩下解脱与麻木,所以在处理后事时、在丧礼上,都能那么平静。

然而他今天才发现,哪有什么麻木,悲伤也没有尽头,它总是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你致命的一击,清楚的告诉你那个人不在了,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不在了,很痛苦,但无法表现出来,因为只有小孩子才会肆意表达悲伤,成年人早就在成长的过程中遗失了这种能力,所以只能坚强,假装不疼,假装看透了麻木了,才能更好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