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第2/4页)

玄过一惊:“殿下,如此必会令三皇子不满。眼下情势正焦灼,三皇子本就不肯退让。

若是此时横生事端,三皇子殿下为着颜面,也会与殿下争到底,如此,顾将军便要危险了。”

顾入川一入京就被软禁在了府中,若不能脱罪,便要下狱了。

明苏合上眼。

“这貔貅兴许就是三皇子殿下有意送到殿下手中,乱殿下阵脚,咱们各处找得这般密切。

若是连殿下都寻不到郑小姐所在,三皇子也绝寻不到,捉了那人,只会令百官以为殿下嚣张,令三皇子更生不满。”玄过一味地劝。

明苏睁开眼,喃喃道:“我与明寅争了快半月了,怎么明辰一点声响都无,他何时这般文静了,能忍得住不掺和。”

玄过一愣。

“明日十五,我要入宫一趟。”明苏说道。

十五宫中有晨省,但明苏并不是去给皇后请安,她是去见三皇子的。

三皇子明寅为人粗莽,却极孝顺,每回晨省之后,必会前往德妃宫中,陪母妃说话散步。

十余年来,风雨无阻。

明苏未打断他去见德妃,而是等在德妃宫外,待他出来了,方上前道:“三皇兄,臣妹有话相告。”

今次三皇子在德妃宫中待得有些久,他出来时已是过午,明苏不知等了多久。

三皇子为人粗莽,却非全无脑筋,他们眼下这般剑拔弩张,明苏还能在此,可见事情要紧。

他们二人假模假式地笑着,同往贞观殿时,郑宓带着几名宫人到了这座宫苑的西北角。

皇宫禁内的西北角是整座宫廷之中,最荒僻之处,不知哪代起,宫中犯了罪的妃嫔便往此处迁。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了冷宫。

冷宫破败,到处都是蛛网,几处窗户也都破了,窗纸吹得飕飕响。

郑宓踏上台阶,阶上积了厚厚的雪,无人清扫,云桑推开殿门,跨入其中,殿中昏暗,地上满是落叶灰尘。

“就在后头。”云桑轻声禀道。

郑宓点了下头,示意另外两名宫人候在外头,自己领着云桑入内。

这座冷宫住的是前两年才被迁到此处的一名妃嫔,据闻她当年也得过盛宠,但因残害皇嗣被皇帝厌恶,废为了庶人。

不过宫中一直有传闻,这妃嫔是被冤枉,而冤枉她的人,便是贤妃。

郑宓今日来此,找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人,但她便顺势成了她的幌子,她对外说的是来瞧瞧这妃嫔,问一问当年的旧事。

众人皆知她与贤妃不对付,来此挖掘贤妃的把柄也是情理之中。

郑宓扶着云桑的手往里头走,穿至后殿,后殿床上缩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浑身裹着被褥,见她们进来,口中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们。

已是疯了。

郑宓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止步,自后殿的门穿去了后院。

后院还有一小屋,小屋坐了身着青色宦官服制的老人,那人脸上有好几道疤,其中一条竖穿过了右眼,瞧着极为阴森可怖。

他抬了抬眼,望了眼来人,看清来人身上的服制,自椅上站了起来:“皇后娘娘……”

他口中喃喃说道,眼睛直直地盯着郑宓的面容,过了一会儿,像是看清她是何人,又坐回去,极为不敬道:“宫中何时换了位皇后。”

云桑喝道:“大胆!”

郑宓抬了下手,自上前了一步,道:“此处荒僻,音讯不通,中贵人不知,今岁夏日,陛下新娶妇,宫中有了皇后。”

中贵人是对帝后身边得用的宦官的敬称,苏都许久不曾听过这称呼了。

“娘娘费劲寻小的,是有何事吩咐?”苏都依旧坐着,抬眼望着皇后,毫无敬意。

皇后抬了下手,云桑会意,恭敬一礼,退了下去。

此处便只剩了两人了。皇后走上前,在边上一杌子上坐下了,并不嫌弃此处污秽。

苏都似是觉得有趣:“都到这份上了,没想到宫中争斗犹未了,竟有人要寻我这把老骨头。”

“本宫想知道,五年前发生了什么,陛下为何要对郑家痛下杀手。”郑宓径直道。

自她说出这句话,苏都的神色便沉了下来,本就狰狞的面容显得更加恐怖,待她说完了,苏都站起了身,恭恭敬敬地拱手:“娘娘能给小的什么?”

郑宓反问:“你要什么?”

“堂堂正正地活着。”苏都答道。

郑宓点头:“好……”

苏都也无反抗之力,他躲了五年,容貌尽毁,缩在在冷宫里,靠残羹冷炙活下来,过得比冷宫中的废妃还不如,这日子不知何时是头,苏都甚至想过,便要在此苟延残喘至死了。

眼下皇后来了,问了他五年前的事,苏都必是要抓住这时机的。

“娘娘如何放我出去?”

郑宓只说了四个字:“信国殿下。”

苏都眼睛一亮,像是在冰天雪地之中,看到了赤红的火焰,急问道:“小殿下犹在?殿下可安好?”

“她好……”

苏都不再犹豫,若是这世上还有一人惦记着郑家,惦记着太傅与先皇后,那必是信国殿下。他显出回忆之色,想了一会儿,似是考虑从何说起。

过了会儿,他开了口,道:“郑太傅,名泓,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中状元那年,他才十六岁,是举朝公认的神童。”

故事很长,要追溯到当年先皇都还是太子的时候。

郑泓中了状元,踏入仕途,做的第一个官便是正四品侍讲,每日要做的,便是为太子讲学。

但太子比他还年长四岁,已然及冠,听一小子讲学,自然不服,郑泓走的一路坦途,才学又的确惊艳,自然有几分傲气,太子不服,他便想方设法地使太子服。

几番交锋下来,太子发现,这小状元长得俊秀,人也确实有才情,脑子更是灵活变通,是名良才。

而郑泓则发现,太子看似尊贵无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储君,但其实不得皇帝喜爱,身侧还有兄弟虎视眈眈。

二人相互体谅了难处,又是日日相处,君臣之间竟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郑泓一心帮着太子,二人周旋了十九年,将那些有野心的兄弟一个一个地按下去,一直到皇帝驾崩,太子登基。

那时候,郑泓也把官做到了中书令,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拜郑泓为太傅,将独子交到他手中,由他教导。

之后,郑泓做什么,皇帝都信他,甚至亲口说过,太傅言行,即是朕之言行,汝等不可违逆。

太傅亦是一心为民,公忠体国。

君臣无隙,又皆是勤恳政务之人,不过几年,这天下政治清明,海晏河清,民间路不拾遗,朝中廉吏良臣数不胜数,当真一派盛世之景。

可惜好景不长,六年后,皇帝病重,只留下年仅九岁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