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痛难当(第2/4页)

没人看到刘湛的手在发抖,他低头把脸靠着宋凤林汗湿的额头,口中轻声安抚。“没事的,会没事的。”

既是安抚宋凤林,也是在安抚他自己。

刘湛自己也没有发现,此时他眼中有着极深的眷恋。

“湛儿……你……”赵吉章看在眼里,想起北疆的传闻,他本是不信的,但是此时此刻还有什么不明了。

“林院判来了!”这时门外传来动静。

刘湛立即抬起头,眼中透着最后一丝期盼。

林院判穿着私服,身后跟着同样在太医院供职的长子。

“林院判,快来看看我这学生。”赵恒甫紧张的跟在林院判身后进屋。

林院判目不斜视一来先看伤口,他用手按了按伤口周边,随后把脉。

“必须立即把箭头取出来,否则血入肺腑必死无疑!”

刘湛瞳孔紧缩,全身紧绷到了极点。

“取刀。”林院判起身挽起袖子朝身后儿子道。

林院判的长子立即放下药箱,从里面掏出了数把精巧的小刀,又点燃了一个精巧的炭火炉子,这炉子烧的是上好的银炭。

小刀放在炭火上炙烤,很快便烧得赤红。

这时宋凤林突然猛咳喷出一口血,刘湛脸色巨变,慌乱的用手去擦。

“让他吐!”院判过来将宋凤林侧身趴着。“让他吐,不然血滞留在胸腔堵住口鼻便回天乏术了。”

刘湛明白院判的意思,精神也紧绷到了极点。

林院判开始下刀,房中静得落针可闻。

别看林院判须发皆白,枯槁的手却极稳健,一刀一刀的剖开箭矢四周皮肉。

刘湛目不转睛的看着。

拇指大的箭头被取出丢在铜盆里发出一声轻响。

取出箭头后林院判并未着急上药而是动作麻利的清洗伤口,又用小镊子夹出骨渣而后缝合伤口再填上药。

一旁没有离开的大夫看得一脸钦佩。

忽然刘湛发现宋凤林没了动静。

“凤林?”刘湛碰了碰宋凤林的脸。

“不能让他睡!”院判严厉呵斥。

刘湛慌忙拍他的脸却毫无反应,一时吓得六神无主,林院判立即取出银针在宋凤林指头上扎了几针,宋凤林惊醒咳嗽又吐了数口血,具是血沫。

刘湛替他擦了,很快又有血从嘴角溢出。

背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肺腑里的淤血也得清理。

林院判施针不住的刺激催吐,刘湛看不下去了转身走到门口,听到身后的咳嗽声抬脚又折回去,如此反复数次。

就在一次剧烈咳嗽之后,宋凤林的呼吸就像突然打通一样倒吸了一口气。

“有救了。”林院判脸色沉着接着施针,肉眼可见宋凤林呼吸好转,这一手操作堪称神奇。

刘湛觉得自己也终于有了呼吸。

“救命大恩无以为报,他日必有重谢!”刘湛郑重的朝林院判抱拳施礼。

林院判不知道刘湛的身份,但刘湛的着急情切他都看在眼里,便觉得眼前这个英武的年轻人重情重义甚是不错。

“气息通了便成,莫要动他,免得又堵住肺腑。”林院判仔细把脉,脸色稍缓。

宋凤林趴在褥子上,刘湛坐在床沿一动也不敢动他。

房间里只有宋凤林粗重的呼吸声。

“按这药方煎药,务必要浓浓的一口。”

“儿子明白。”林院判的长子接过药方出了房间。

“晚一些怕是会起高热,老夫先把药备好提前喂了。”林院判有条不紊的安排。

有些药材还需要回林府去拿,刘湛命张小满跟着下人去拿,务必早去早回。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不多够,宋凤林便发起了高热,万幸人还有意识能喝得下药,两碗药下去,高热便被压下了。

虽然还是烧,但已经不至于凶险。

所有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彼时夜已深,赵吉章搀扶赵恒甫到隔壁偏厅休息。

帝师府归于平静,帝京城的动荡却还未结束。

这一夜,帝京城上下彻夜难眠。

三更天时分,被帝京百姓称为长刀死士的骑兵血洗了大丞相府,消息以极快的速度在帝京城里扩散,引起上下震动。

最后这些长刀死士消失在了漆黑的长街尽头,没有人看到,也没有人敢追上去查探他们去了哪里。

“老师!”卢令远刚得了消息震惊不已的来报信。

“老师!”

“发生什么事了?”赵恒甫心下一沉,他这学生轻易不会这样失态。

卢令远看了眼隔壁厢房,沉声道:“大丞相府被一批长刀死士屠了满门。”

“什么!”赵恒甫和赵吉章均是大惊,一时以为听错。

别人或许不知,但他们都很清楚刘湛的部下正是人人带着长刀!

“定罪的圣旨都还没下,他怎能将周氏灭门!哪怕定罪了,周氏也罪不至此!”赵恒甫气得胸闷,又顿足。“让湛儿过来!”

按律犯官被抄家,家属亲眷至多判流放,赵恒甫也没想过要将周氏灭门。

彼时刘湛正握着手帕给宋凤林擦汗,气息通了之后,宋凤林沉沉昏睡。

管家来传话请他过去,刘湛示意张小满守在这,又确定宋凤林睡得安稳才离开。

隔壁偏厅里点了四角的灯,照得亮堂堂。

当刘湛踏入偏厅,赵恒甫赵吉章卢令远三人都是一愣。

之前因宋凤林伤重,屋里又忙乱,大家都没留意刘湛那身血衣。

此时刘湛穿一身血衣冷不丁出现,加之他眼中未散尽的怒火和暴戾,那通身的气势十分渗人。

北疆每有捷报或有消息传回帝京,都只是纸面上的寥寥几语。

眼下三人都直观的感受到了齐云将军身上的杀伐气势,北逐燕人收复失地可不是写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功绩。

“外公寻我何事?”刘湛就近挑了张空椅子坐下。

“你……”赵吉章顿住,良久方抬手差人去拿身新衣裳来。

刘湛这身血衣,有一半是敌人的血,但更多是宋凤林的血,也是他盛怒的源头。

“凤林的伤势如何了?”赵吉章又问。

“睡下了,林院判说是暂时无碍。”刘湛声音淡淡。

“无碍就好。”

偏厅里又恢复安静,最终赵恒甫打破沉默。

“湛儿,你怎能将周氏灭门。”赵恒甫拧眉,神情严厉。

“周澶已死,这罪孽便算结了,国有国法,周氏亲眷何去何从老夫自有安排,你枉顾国法,藐视天下规则,如此倒行逆施,今后你要如何在天下立足!”

这一番话,赵恒甫也是发自肺腑,不是以大司徒的身份,而是以外祖父的身份。

国法、规则,这是天下存续的脉络,刘湛的行事作风未免太过惊世骇俗,长此以往怕是要成为天下公敌。

刘湛眼中深邃,平静无痕。“外公,你该庆幸我没带大军入京,这才只是灭了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