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你当真叫出声了?”听到关键处,连何灵都忍不住惊叫了一声。

林默点了点头:“声音应该挺大的,我身边站着的人都吓了一跳,这才让那行人停住了脚步,鬼书生果然混在其中。”

虽说不在现场,何灵还是有些紧张的追问道:“那他发现你了吗?”

“没有!我听帮主的,根本没抬头,都是萧府的婢子应答。好在走时叶公子说出了鬼书生的名姓,这才让帮主他们知晓还有这么一个恶贼……”林默难得说的这么仔细,脸上也显出了几分骄傲。这可是她第一次接受任务,能顺利完成,一半是运气,却有一半是靠她自己。这么长时间跟在帮主身边,她可学了不少东西。

何灵此刻却不在乎她的感触,一个劲儿的催着让她继续讲。其实这两天,林默已经讲了不少了,只是何灵总是听不够,想要她说的更仔细些。面对何灵的请求,林默也没法拒绝,等讲出来,才发现这事儿真跟说书先生讲的话本一般。

不过在这场大事中,林默经历的实在有限,就算讲得再细不大会工夫也就讲完了。何灵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有些羡慕的道:“你这一次真是立了大功!怎么样,跟着帮主出去,感觉如何?”

林默想了想才道:“帮主其实没让我做太难的事情,主要还是得胆大。而且那些人也没有那么可怕,他们根本看不到我,因而不论是战还是逃,其实都有胜算。”

也是这一趟下来,才让林默彻底感受到了“丫鬟”这个身份的好用之处,只要不开口,几乎没人会把目光放在她身上。这也是帮主教给她的,身为一个女子,势必会被旁人看轻,然而这种轻视,也能转变成为一种优势,能让她隐藏自身,积聚力量。就像进入萧府时,她一直跟在帮主身后,眼睁睁看着帮主把那老头耍的团团转,让他一点点掉进坑里。若是换个男子的身份,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

何灵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怔了怔,才低声道:“银行里的人,可不会‘看不见’我们。”

事实上,在她们进入银行,开始盘账后,所有人的目光就牢牢盯在她们身上,像要扒了她们的皮一样。也正因此,所有人都谨小慎微,不敢犯一点错,也不愿丢了帮主的脸面。平日除了管理账目,她们还要学很多东西,那些教人的从来没有好脸色,学得慢了还要遭到冷嘲热讽,若不是顾忌“帮主心腹”的身份,恐怕都有人要口出恶言了。这样的境遇,逼得不少人都偷偷藏在屋里抽泣,何灵当然不会哭,但是心中郁郁,总是难免。

林默听出了不对,紧张道:“怎么,有人难为你们吗?为什么不告诉帮主?!”

何灵摇了摇头:“倒也称不上难为,就是看不惯我们这些女子进账房。”

林默一下就听懂了,她哥对她不也是如此吗?哼了一声,她道:“看不看得惯是他们的事情,咱们可是奉帮主之命做事,得好好干才行!”

这斩钉截铁的话,也让何灵用力点头:“就是!咱们得好好学本事,学的越多越能站稳,也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

见她恢复如初,林默也略略松了口气,随即道:“对了,这些日你跟着田先生,可学了新本事?”

何灵的脸立刻垮了下来:“我没被他气死就不错了!”

这话听得林默一愕,赶忙推了何灵一把:“对田先生得尊敬些,别乱说话。”

何灵撇了撇嘴:“你是不知那人的脾性,真是狗都不爱搭理,有事没事就阴阳怪气,嘴里就没一句好话。要不是还得学本事,我早就住银行了……”

简直收都收不住,何灵嘀嘀咕咕念叨了好一阵,把田昱从头到脚贬了个干净,也听得林默瞠目结舌。田先生真这么难伺候?不是针对阿灵,是对谁都这样?帮主也不生他的气?

纠结了半晌,林默才道:“反正能学到东西就行,不像我哥,整日就会骂我,让我别抛头露面。”

何灵也是知道林猛的态度的,不由也叹了口气:“世上怎么就没一个男人靠得住呢?还是公子最好!”

林默却抿了抿嘴,低声道:“帮主是女子。”

何灵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啊。”

“在私底下也叫公子,总是不太妥当。”林默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何灵却难得的倔强了起来:“我是公子的贴身丫鬟,肯定要这么叫啊。而且人人都叫帮主,听都听腻了!”

这话可就有点奇怪了,然而林默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迟疑了片刻,她才低声道:“就怕别人会想多……”

这一下,何灵彻底听明白了,她冷哼了一声:“反正我们几个进了银行的,都没有外嫁的心思。这可是机要的职司,绝不能泄露机密,嫁了人心就外向了,还是留在帮中最好。”

这是她的真心话,毕竟学了数算,还跑到东宁当会计的,都不是简单的女子,比起嫁人,她们还是更愿意在帐房里打打算盘,记记帐目。这可是有钱拿的,又体面又稳妥,就算吃些苦,能苦的过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吗?等到真能独掌一面,那可是能比拟账房先生的,到时身份地位自由不同。

也正因此,何灵才不在乎旁人怎么想呢,嫁不出才最好!只要能长长久久待在公子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可是林默从未想过的,也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不过看着好友那副豁出去的模样,她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话语,最终只能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既然到了东宁,伏波免不了视察各个作坊,其他的也就罢了,都是早有安排,而且推进十分顺利,唯有新建的琉璃坊不同别处。

“陈师傅,还是没法烧出通透些的琉璃吗?”看着老琉璃匠递来的那片琉璃,伏波眉头微皱。

这一户陈姓琉璃匠人,是陆俭帮她找来的,因为惹上了仇家,被迫变卖家产,就被赤旗帮捡了个漏。一家三个男丁,都会制琉璃的手艺,虽说称不上精妙,烧个碗碟还是没问题的。

帮主这么一问,陈老头不由摆出了一张苦瓜脸:“帮主你想要的西洋玻璃,恐怕一时半会儿还烧不出来。”

如今市面上越来越盛行通透的琉璃制品,尤以玻璃镜为最。只是这般透亮,没有气泡的镜片,寻常琉璃匠人根本摸不到头绪,哪有烧制的可能?现在来到赤旗帮,签下了契书,他就是这位帮主的人了,东家的要求,自然得想尽法子去办,可把他的头发都愁白了。

翻着看了看那有点泛绿的玻璃片,伏波突然问道:“你觉得造不出,是工艺的问题,还是材料的问题?”

“这……”陈老头纠结片刻,小心道,“恐怕都有。若是人家祖传的方子,就是见着实物,多半也仿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