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吃素剑

韩冲倒是洒脱,只道:“成不成的,只要得了剑君吩咐,我也好有个回复与他。”

石横微微沉吟,只听韩冲又道:“这位道友也是个剑修,我见过他的剑,虽不及剑君风采万一,但放在筑基同道中,也很难得了。或者剑君惜才,愿意见他一面也未可知。”

石横神色微动,“竟是如此么?”

他转而摇头:“既是这般,那我就更帮不上师兄的忙了。”

韩冲不解,石横面露苦笑:“韩师兄有所不知,我长于木系功法,为此不知被师尊念叨过多少回,倘若我去说项,提及亓道友的剑道天赋,恐怕师尊会以为我撺掇他收徒是因为不愿跟他习剑,反而不喜,结果适得其反。”

韩冲闻言,想了一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石横脸上又露出些许犹豫。

韩冲见了便道:“石师弟,我素性爽直,你若有话不妨直言。”

石横略一踌躇,才抬起眼睛,直接道:“实则,我以为师兄也不宜在师尊面前提及此事。”

韩冲大感诧异:“这却是为何?”

石横叹了口气,“师尊剑道向来备受推崇,不知多少剑修想要拜在他门下,这位亓道友,约摸也是早便生出了拜师的心。师兄不知,先时师尊仗剑灭去妖物后,他寻得机会便一直缠在师尊左右,后来师尊不得已出言驱赶,他才不甘离开的。”

韩冲惊咦一声:“竟有此事?”

他恍然悟了,怪不得那位亓道友硬要塞给他碧海睛珠这样的宝物,原来中间还有这样一层缘故。如是一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计。”

石横也摇了摇头,叹道:“就是年纪小,钻营起来才叫人觉得可惜。似这样的人,终究不会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便是一时天赋绝佳,日后也难窥见大道。”

韩冲向来修炼刻苦,深觉此言有理,连连点头:“不错。”

“另则,”石横又道,“师尊厌他纠缠,这样钻营的心性,怕也不为师尊所喜,我恐怕师兄前去也会横遭连累,因此,倒不如不提,免受苛责。”

韩冲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妥,我既然答应了他,就该说到做到。”食言而肥,终究不是他的行事风范。

石横便道:“既然如此,不如只约略提上一提,也不必细说。想来他也有自知之明,即便不成,须也怨不到师兄身上来。”

韩冲点了点头,这便上得楼来,寻到陆丰门外,很是徘徊了一会儿。实在是,这位元禄剑君颇有威严,他也不由得有些发憷,好半晌,才定了定心神,叩响了门。

“师叔祖,弟子韩冲求见。”

他话音一落,面前原本阖上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里头的元禄剑君放下手里的茶盏,抬眼扫过来,声音平静:“何事?”

韩冲叫他目光一扫,顿觉心头微微一紧,好似被看透了一般,从里到外无所遁形。

韩冲暗暗吸了口气,按下掉头就走的念头。他也有几分机灵,先不提正事,兜了个圈子请教了几个道法上的疑惑,觑得元禄剑君脸上并无不悦,才微露出些许踟蹰之色。

元禄剑君扫了他一眼:“还有何事?”

韩冲便将事情三言两语道来。元禄剑君听罢,淡淡地道:“你可知此人昨日纠缠不休,被我赶走?”

韩冲心里一紧,但元禄剑君的目光似乎洞明一切,他不敢撒谎,只好硬着头皮道:“弟子刚刚……听石横师弟提过此事。”

元禄剑君眉梢微动,神情不辨喜怒:“既然知道,还敢替他说话,你与他交情很深?”

“弟子承人所托,不能食言。”韩冲推崇大道,不喜人钻营,但犹豫了一会儿,终究道,“妖物围城时,亓道友也曾与我等并肩而战,弟子见过他的剑,一往无前,锐意难当,属实难得。”

“如此说,是为他的剑?”元禄剑君看了他一眼,目中似有深意,转而敛去,神色仍旧是淡淡的,“那我便看一看,他的剑有多厉害。”

韩冲愣了一下,却听元禄剑君吩咐:“我已将禁制打开,你去领他上来。”

韩冲下意识应是,等到出了门,他忽然想起一事,神情微变。

元禄剑君这样的大能修士,灵识一动,即可铺盖数千里地界,莫说对望仙楼里发生的事了若指掌,就是这座义阳城有一丝一毫的动静,都瞒不过他。是以,宗门弟子日常均会谨言慎行,以免犯了错叫长辈抓个现行。

偏偏他下山日久,日常所见均是灵识铺展范围不广的筑基修士,时日一长,话语间便少了遮拦,一时也没有想到避忌的问题,过于肆意了些。

一念及此,韩冲不由得暗幸自己并没有收取那对碧海睛珠,否则若是给元禄剑君留下见财起意的印象,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韩冲领着亓官上了楼,须臾便进了一个昏蒙蒙的地界——

从外边看,望仙楼不过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楼宇,不过内里却用术法拓出了一方小天地,虽则只有几里方圆,却也尽够镇守弟子日常修炼道法所需。

陆丰先脚进来,原就在这里修炼道法的祁师姐等人不知他的来意,纷纷停下来,有些拘谨地过来问好。

紧跟着,韩冲又领着亓官进来,顿时投过来好几束诧异和好奇的目光。待听得元禄剑君要考校剑术,一时都围拢了过来。

“这位道友是什么来头?”

“他的剑法很厉害么?”

几人拉着韩冲问来问去,唯一知道些内情的祁师姐站在一边,有些担心地看着亓官。

亓官倒并不发憷。从前他练剑的时候,师父都要看的,这般考校与之相比并无不同。

他站在那里,探手从腰间摸出来一柄剑——这还是妖物围城时小藤胡乱塞给他的,原以为在混乱中丢了,没想到阿深后来去找老左的时候,又给他捡了回去,他出门时顺手就塞进了腰带。

陆丰见了那柄剑,心神稍稍一动,微一抬手,就将之摄了过来,端在手中细看。

这时石横也赶了来:“师尊。”

陆丰“唔”了一声:“既然来了,就看一看罢。”

石横应是,见他持着一柄陌生的长剑打量,也多看了几眼。此剑通体乌黑,乍一看去无甚出奇之处,只剑身靠近剑柄处,用细篆镌刻了三个字:不吃素。

石横一眼扫见,不由笑了起来:“不吃素剑?这剑名倒也别致。”

陆丰并未多言,只屈指一弹,剑身嗡鸣,其音清越如乐。

“不错。”他将不吃素剑掷还给亓官,缓声道:“你可尽情施展所学。”

亓官接过剑,看了看师父,转身对着不远处的土丘挥出一剑。这一剑他使的是割草剑,剑诀运转起来,灵力奔涌而出,霎时一道凌厉剑气从不吃素剑迸发出来,平平推出,往前卷滚了十几丈方停下来,那道横亘在面前的土丘已经凭空矮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