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碧海睛珠

亓官懵了一下。

等到阿深和左家嫂子跨进门槛,他才想起来用灵识“看”了一下。

这一看才看出究竟。原来那腰带有储物的效用,细藤翻出来的一堆杂物,都被他无意间扫了进去。

左家嫂子连惊带吓,有些动了胎气,一进来就叫阿深搀扶着坐下,而后喘了一口气,向亓官招手:“七官儿,来。”

亓官端了个凳子过去坐下,一只手还拎着那条腰带。

左家嫂子抓着他的手握着,问:“怕么?”

亓官摇了摇头,垂眼盯着她的手。

他是修行人,五感敏锐,即便光线昏暗,眼前所见仍旧如白日一般。也因此,他能清晰地看到握着他的那只手在轻轻颤抖,更能感受到手背蹭上的湿凉汗水。

“不怕。”左家嫂子有些吃力地倾身,摸了摸他的头,“相公很快就能回来的,等他回来,就没事了。”

她的声音虽然力持镇定,其实也有些微的颤抖,亓官抬眼看了看她苍白的脸色,沉默了一下,到底撇开眼睛,闷闷地道:“嫂子,妖物围城……不容易过去。”

他不通卜筮,先时虽有灵觉示警,却不知底里,直到妖禽压境,才反应过来这是妖物围城。

“……啊?”左家嫂子手掌微微一抖,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手,“妖物、妖物围城?”

亓官抿了抿嘴,低声道,“妖禽速度最快,少则一个时辰,多则半日,其他妖物就会跟着围上来,到那时候、那时候……”

所有人都走不掉。

“七官儿!”阿深正拉开一线窗户往外看,听到这里回头叫了一声,“你小孩子不懂,不要瞎说!”

他说着,有些担忧地看了自己姐姐一眼。她先时就有些动胎气,要是再受惊吓,恐怕身体会吃不消。

左家嫂子脸色刷的雪白,果然慌乱起来,她嘴唇哆嗦了一下,“七官儿,你、你说的不是真的罢……啊?这些鸟、这些鸟,很快就会走的……啊?”

亓官不懂得察言观色,只扬起脸,看着阿深,“这是师父说的,我没有瞎说。”

阿深一滞,“你……”

左家嫂子身体摇晃了一下,勉强压下强烈的心悸,抬起手护住凸起的腹部。阿深看得清清楚楚,他用力拍上窗户,压低了声音、不容反驳地,“不要胡说,你一直在这里,哪里来的师父?”

亓官还想再说,他提高了声音:“七官儿!”他语气稍稍缓和,有点央求似的,“别说了,不要再说了。等这些鸟过去,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啊?”

亓官看着他,忽然默不做声地掰开左家嫂子的手,把手里的那条腰带摊到膝头,伸手一抹,就凭空掏出来一个铁疙瘩。

左家嫂子原还在惊惶担忧,见到这一幕有些呆怔,过了一会儿才睁大眼睛,“七官儿,你这是……”

“我有师父。”亓官咕哝着,垂下眼睛,“这个太重,你收回去。”

左家嫂子以为是在跟她说话,下意识伸手,谁知突然有一条细藤凭空冒出来,将枝叶一卷,那铁疙瘩就在眼前消失不见。

就连阿深也瞪大了眼睛,“七官儿,你……”

亓官把细藤唤了出来,就不再理他,只一径催促,“快翻,快翻。”

“……”

左家嫂子和阿深仿佛做梦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细藤凭空消失,又眼睁睁看着亓官面前时不时掉下来一件东西,仿佛有谁在那里掏了一个洞。

两人相视一眼,目光尽皆骇然,心底更有无数疑问,一时却不知从何问起。

亓官却不管他们内心如何惊涛骇浪,只管指使着细藤翻捡,不多久又翻出来一堆杂物,大半叫他扫进有储物之能的腰带里。其中还翻出来几样法宝,他一一用御灵诀试过,多半都不合用,只好也收起来。

最后,细藤捧出来一个小儿拳头大的珠子,氤氲出一层朦胧的宝光,御灵诀一打上去,就泛起了淡淡的光晕,须臾更将人笼罩进去。

亓官用灵识一探,“哎呀!”

他有点惊喜,忍不住叫了一声。

“怎么,怎么了?”左家嫂子以为有什么问题,连忙问道。

亓官却把珠子塞进她手里,并且抬起脸来,认真地看着她:“嫂子,你捧着它,不要松开。”

左家嫂子下意识握住。

“这是什么?”阿深问。

亓官想了想,“我也不晓得叫什么,总之,是个宝贝,能保护你们。”他站起来,按着阿深在左家嫂子旁边坐下,“你们拿着它,好好的呆在这里,妖物就伤不着你们了。”

“我们?”阿深听着有些不对,立刻问:“那你呢,你要去哪?”

左家嫂子一把攥住他的手,“七官儿,你哪儿也不许去!”

亓官轻而易举地挣脱,退后一步,低头把腰带扣在腰间,自顾自道:“我去找老左,把他找回来。”

他先时没想到是妖物围城,所以轻易地把老左放出了门,如今既然知道了有多危险,当然不能把老左一个人放在外头。

左家嫂子和阿深的脸色一变,异口同声地,“不行!”

亓官以为是不放心他的能为,拍了拍腰带,认真道:“嫂子放心,我肯定能把老左带回来。”

阿深要去拽他,不容置疑地道:“你坐着,我去!”

亓官却一闪身,眨眼就到了门口,又回头冲着屋里的姐弟挥了挥手,“我走啦。”

——

亓官在街上疾掠。

他只练剑,其他如丹法、符法、阵法、炼法等一概没有学过,连遁法也只学过御剑而已,这时候没有趁手的剑,便只能靠着两条腿往城楼奔去。

大街上少有人影,人们大多找了一处屋檐藏躲起来,只有少数胆大的,探头探脑地借着遮挡物盯着天空仍在不断撞着“水波”的妖禽。他们虽然不知究竟,但看到妖禽飞来撞去就是冲不进来,也知道这是有高人出手了。

有几个有心显露自己胆气和能为的,就拿着棍棒柴刀,壮着胆子冲出来,装腔作势地冲天上乱舞一阵,嘴里大呼小叫,“畜生,有胆下来,看爷爷给你打了下酒吃!”

妖禽见了人影,顿时冲撞得更加激烈。底下的人先还有些胆战心惊,但见妖禽始终冲不破这座大阵,顿时胆气更壮,越发卖力地呼喝挑衅。

亓官路过他们身边,连眼风都没斜一下,径自疾掠而过,倒是把正在卖弄的人吓了一跳。

很快,亓官就到了城楼之下。相比城内,这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城楼本就在大阵边缘,此时大阵又叫妖禽逼得往内压了十几丈,那高高的城垛便露在阵外,叫数不清的妖禽冲得七零八落,便是有人在上头,也指定早被撕成了碎片。

亓官远远看到这一幕,眼睛霎时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