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认鱼做父

殷红的鲜血在我面前散开,哀嚎声像是从地狱中发出,那张长大的嘴,我感觉能把我整个脑袋吞进去。

它推来我,想要逃走。

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它的前肢,原本它的手臂很滑溜,和泥鳅无异,但在它手肘附近,长着鱼鳍,此刻正好成了我发力的基点。

之前附着在我身上的水鬼一个个高兴地呼喊起来,竟然是开始推着我往水面上游。

我心中满是古怪,但现在逃到水面上去才是要紧事,也来不及计较,靠着本能,一个劲往上蹿。

被我抓着的河童一开始还挣扎几下,最终不动弹了,省了我不少气力。

当我的脑袋浮出水面后,先是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气力恢复一些后,直接把手里扯着的河童往岸上甩。

此时村民们正在欢呼,爷爷矮身坐在岸边,万三娘扶着他。

啪嗒一声,河童砸在了岸上,村民们连连后退,嘴里满是惊叫。

“哇,什么鬼东西!”

“大发了,仲谋找到宝贝了!”

“这,这是水鬼?”

村民们惊讶的功夫,之前借柴刀给我的吴大叔把绳子甩到了我身前,我抓住绳子,他和几个村民一起发力,把我扯到了岸边。

从水里上岸,我力竭倒在地上,侧眼能看到地上的河童。

它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淌血,一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神色,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咳嗽几下,昏迷过去。

清晨,我睁开眼,看到房梁上摇晃着的吊扇,知道这里是村卫生所。

一旁田敏护士忙碌着,手上绑着绷带的老汉指着我说:“小敏啊,仲谋醒了。”

田敏快步走了过来,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低声询问我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我除了感觉有些胸闷之外,再没有其他不适。

不多时,爷爷赶了过来,捏着我的手,沉声说:“以后不许这么鲁莽了,如果失败了,咱爷孙俩一起死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河沟里,让人笑话。”

我乖巧地点头,知道爷爷这是为我担心。

想到那被我丢上岸的河童,我连忙问:“爷爷,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爷爷竖起食指,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田敏护士走了过来,递给我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再次检查了一下我的身体,看她的表情,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等我和爷爷离开卫生所,她都没有再说话。

路上,爷爷沉声说:“仲谋,我闯下大祸了!”

我不由一愣,连忙问为什么。

爷爷叹了一口气:“河童是河里的神明,你一刀把它砍死了,以后到河里去,就会寸步难行,你可知道?”

一听这话,我理所当然地说:“它要我的命,我还不能弄死它?”

爷爷一脸严肃地看向我,原本我以为要挨骂了,不曾想爷爷哈哈带笑,点头说:“没错,就是要有这样的豪气,这才是大丈夫!”

看爷爷这般反应,我迷糊了,不知道杀河童,到底是对还是错。

回到家中,没一会儿,妮儿从房间里低着头出来,拿着一个红绳编的手链,抓住我的手,快速把手链拍在我手掌中。

“红绳有辟邪驱鬼的功效,圆灵寺开过光的,你把它戴上。”她快速说。

还不等我说一声谢谢,她就转身跑进了房间里,关上房门。

我拿着手链仔细看了看,很精致,上头还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像是檀香木发出的味道,将它戴在了手腕上。

爷爷在一旁摇了摇头,嘴里说了句“出息”,对我招手,走向客厅后面的小屋。

我紧跟着过去,只见神台上诸位菩萨面前都插上了香,一个蓝色的瓷盘在香炉前。

瓷盘内装着一些水,里头有一条小拇指大小的怪鱼,像鲢鱼一样有着触须,但身上是深绿色的,一双鱼眼里头泛着微弱的绿光。

“这是?”我有些疑惑的问。

爷爷手落在我后脑勺上,往下压,嘴里沉声说:“以后这鱼就是你父亲,每天用血喂养。”

我惊讶地看向爷爷,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没再多言,我直接跪在地上,按照爷爷的指示对着盘中的怪鱼三跪九叩。

随后的时间里,爷爷在一旁念着我听不懂的经文,烧纸钱,写裱书,来来回回我跪拜了不下十次才整完。

从屋里出来,我小声问:“爷爷,我为什么要……认鱼做父?”

爷爷解释,这怪鱼名叫浮游,是游走在江河湖泊里的水神化身,我既然得罪了河童,那就再认一个更厉害的主儿,寻求庇护。

神鬼之说我从小在爷爷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懂得一些,但大多数时候,它们都是隐秘且晦暗的存在,今天遇到真身了,我反而有些不适应。

同时,我心中还有个哭笑不得的疑惑,我认对方为父亲,对方会认我吗?

天色渐暗,爷爷准备了一大桌的菜,当全村人到来,端着大小板凳跑我家吃饭时,我有点懵。

饭桌上,不少村民夸我本事了得,连河童这种东西都能制服,有的还非要向我敬酒,和我拜个兄弟,以后好沾我的光。

原本只是开玩笑这么一说,但村里两个平日里不务正业的小年轻端着酒杯非要我喝下去,爷爷拍了一下桌子,瞪了他们一眼,才作罢。

“仲谋啊,你这屋里的小娘子,什么时候给你爷爷生个大胖小子呢?”吴天喝多了,半笑着问我。

一听这话,坐在旁边吃饭的妮儿放下碗筷,说了一句“我吃好了”,就走进了房间里。

爷爷不快地看向吴天,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缩了一下脑袋,自己喝酒。

饭局结束,人都散了,只有几个妇人在帮忙收拾碗筷。

我心里琢磨着怎么哄一哄妮儿,免得刚缓和一点的关系又恶化成以前那样。

就在我准备敲妮儿的房门时,爷爷却是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沉声说:“请全村人来吃饭,是为了给你冲煞气,现在你什么都别干,去灶台前烤火去,晚上那些家伙来了,有的你受的。”

“那些家伙?”我心中疑惑,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爷爷所说的那些东西,是指水里曾经扒在我身上的水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