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昨晚才派人去开封府通知,韩琦再快也不至于今早就能赶来。这说明韩琦在没得到消息之前,他就连夜动身过来了。

肯定有事。

崔桃赶紧爬起身穿衣服,匆匆洗把脸。

王四娘和萍儿并排站在一起,俩人的表情一致地看向崔桃。

崔桃用清盐水漱口了之后,缓缓转眸,瞟向俩人。

“你俩在搞什么鬼?”

“我们听说韩推官是带着大雁来的!”萍儿激动道。

王四娘则开始嘿嘿笑,一副我当年的预言果然成真了的样子。

《白虎通义·嫁娶》有言:“贽用雁者,取其随时南北,不失时节,明不夺女子之时也;又取飞成行,止成列也;明嫁娶之礼,长幼有序,不相逾越也。”

大雁为忠贞之鸟,另一半去了,余下的那只也不会再觅配偶;又因为大雁顺阴阳往来,遵从长幼有序,寓意着家庭和睦。在婚嫁习俗上,男方求亲都会以雁为贽。

所以,这大雁可不是随便送的,年轻男子拿着上门,那就寓意着来提亲了。

崔家人之中,韩琦认识的女子只有崔桃,如果他真拿大雁了,大家自然会以为韩琦的意思是要求娶崔桃。

“崔娘子可以啊,跟韩推官都到了这一步居然不告诉我们。”王四娘忽然想起来了,追问崔桃,“那把桃花扇是不是就是韩推官送你的?”

崔桃轻笑了两声,一点都被王四娘的话给‘诈’到。

她不信,不信韩琦会在不经她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带着大雁来求亲,也不信韩琦会挑在崔家最‘内乱’的时候。这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更何况韩琦是聪明人中的聪明人。

崔桃眯眼打量两眼王四娘和萍儿,质问她们:“哪来的谣传?”

“一早我去厨房,听府里人都这么传。他们说韩推官突然来拜访,带了一对大雁,府里要有喜事了。”王四娘连忙解释道。

先见人再说。

崔桃嘱咐王四娘和萍儿准备早饭,别忘了把她昨晚腌好的羊排剁成小块备好。俩人应承后去了,崔桃就赶紧翻出她的桃花玉扇,飞快地跑去见韩琦。

听说韩琦此刻在前院正堂,大伯崔劳正在接待他。

崔桃往前院奔的时候,路遇了两名家仆,俩人都特意跟崔桃道恭喜。

崔桃直接把俩人叫住,问是谁传了这话。随后她就顺藤摸瓜,找到了谣传的源头,原来是在前院负责奉茶的大丫鬟锦秋。

粗略估算,韩琦抵达崔府尚不足两炷香的时间,消息就传得这么快,显然不正常。

有人大概想靠传谣污损她的名声,尽管这谣言总会澄清,污损的程度有限,这还是使出了这种不痛不痒的小手段,显然在故意针对她。

在前院伺候的丫鬟可都是府中精挑出的最优人选,她们代表着崔家的脸面,要随着男主人一起去接触官贵。主人家不管做什么说什么,这些丫鬟们第一该谨记的事情便是守口如瓶。

听说此刻锦秋正在前堂内伺候,崔桃便正好来见韩琦。

崔劳与韩琦相聊甚欢,虽然二人浅聊不过几句,但崔劳心里头已经非常喜欢和欣赏韩琦了,真恨不得把韩琦当神君一般供起来。他不禁更恨自己女儿少,还都嫁人了,不然还可以抢上一抢。不过话说回来,这样有貌、有才、稳重又性纯一的人物,谁会不喜欢?想来在汴京高门之中,韩推官也一定是最炙手可热的择婿人选。

若有崔家女儿能得幸嫁给他,他这个做族长的脸上也颇有荣光,赶紧扒拉扒拉家中仅剩的几名闺女……

崔劳思量之际,就听到通传说七娘来了。一见身着碧色素裙,面容皎皎如明月的崔桃,崔劳的心思顿时就活泛了,他随即就看向韩琦,这不正是郎才女貌?

崔劳美滋滋地想着可能性,随即又觉得因为崔桃坐牢又验尸的经历实在是硬伤,可能性似乎不大,暗暗觉得失落中……

“听说韩推官带大雁来了?”崔桃略行见礼后,便直接问了。

崔劳往谷底正跌的心顿时激情升起,俩眼冒光地打量这俩孩子。瞧这俩孩子好像非常相熟啊,那就是说有戏?而且最最最重点的是他听到了什么?大雁!原来他没多想,韩推官真要来做他们崔家女婿了!?

崔劳瞬间春风满面,笑容灿烂,正欲开口张罗一下这事儿,也要象征性地‘训’一下崔桃这样直接不大好。好歹人家是来提亲的,咱们得装装相呀……

“什么大雁?”

韩琦随后一句反问,倏地将正美滋滋地腾云驾雾在天上飘的崔劳,给狠狠拍到地上了。

崔劳笑容渐渐消失,迷茫望着二人。

“外传韩推官带了大雁来,便想问是不是?”

崔桃回话完毕,就对上了韩琦的眼睛,便在他墨黑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韩琦今天穿着藏青色锦袍,腰束玉带,样子比往日更显沉稳,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要见家长他才有如此扮相。不管怎么样,深色衣物的确更衬他面如美玉,姿仪无双,很好看。

随着崔桃的问题,崔劳暗暗祈祷:如果是,他一定每天在佛祖面前虔诚焚香三年,绝不虚言!

“不是。”

崔劳:“……”唉,省了!烧不了香了!

崔劳受刺激地缓和了下自己的情绪,才开口问:“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桃问:“谁是锦秋?”

屋内四名伺候的丫鬟之中,有一名身穿绿衣年十七八的女子上前行礼,应承她就是锦秋。

崔桃打量这丫鬟的姿容,倒真不愧是府里的一等丫鬟,有样有貌,乍瞧着也像很规矩。

“可是你传了此话?”崔桃质问。

锦秋愣了下,焦急跪地解释道:“婢子没有,婢子偶然见韩推官的随从拿着的笼子,里头装着长羽的活物,便在煮茶的时候与厨房的人闲聊,说那活物也不知是什么,谁知那些人就乱传了呢。”

锦秋急得哭起来,连连磕头赔罪,请崔桃和韩琦宽恕她。

崔劳尴尬地起身,也对韩琦作揖赔罪道:“怪崔某驭下不严,让韩推官笑话了。”

韩琦知道崔桃不是因小事就闹的人。

“我不过刚来,贵府一名婢女之言便得满府皆知,这可不止为驭下不严。”

这是崔桃打算说的话。

韩琦在官阶品级上高过崔劳,此话由他来说倒是更合适,便先行替崔桃把话说了。

“是是是,崔某一定好生处置此事。”崔劳狠狠瞪一眼锦秋。

锦秋低着头,身子簌簌发抖,轻轻啜泣落泪,竟彰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美。

人哭是哭了,但哭得很有别味儿,也不像是因为真的害怕才哭。

“复述一遍你的原话。”

崔桃警告锦秋不许错一个字,回头她也会找听她造谣的那些人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