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来干什么?”崔茂眯着眼警惕地盯着崔桃。

“爹爹年纪大了,刚才或许没听清楚,女儿便再说一遍,女儿是来给爹爹送行的呀!”崔桃依旧态度良好。

一旁的王四娘见状,不禁用胳膊悄悄地捅咕一下萍儿,“怎么这说话的味道听起来跟你的有点像啊!”

萍儿瞪一眼王四娘,“倒没觉得哪里错了。”

“是没错。”王四娘摸着下巴朝崔茂瞧去,果然见崔茂因这话气得脸色更铁青。

吕公弼和吕公孺非当事人,不太懂这话里的巧妙,倒没听出崔桃说话有什么问题。

吕公孺还在旁附和着,崔桃能来特意给崔茂送行是好事儿。

“我给爹爹带的都是汴京最有名的土特产,有桂花糕、大蒜、酱菜、柳编、菊花……”崔桃每说出一样,王四娘就扛着一袋子放到崔茂跟前。

桂花糕由纸包包裹,一摞十包,共有四十包。大蒜两麻袋,酱菜十坛。柳编的各种筐篓,样式不一,都用绳子绑成了一大串,堆在崔茂跟前的时候都比他人高。菊花共十六盆,眼下还没到开花的时候,都是一棵棵绿苗苗,但长势很好。

等把这些东西都陈列摆在崔茂面前的时候,站在众多土特产中间的崔茂,纵然一身锦衣华服,站立姿态高贵,却也架不住这些东西给他烘托出了一股子摆摊卖货的气质。

城门外来往的人不算少数,这阵仗一摆出来,自然是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崔茂的脸色进一步铁青。

“有你这么送东西的么?”崔茂怒斥崔桃。

有不少围观者瞧得出崔茂是有身份之人,也觉得崔桃送这般东西,似乎有点便宜了,人家看不上也正常。

吕公孺忙从中劝和道:“七娘也是好心,就是送的东西太多了,姨父莫见怪,但到底心意难得。”

“听说一大家子的人,足有五房,兄弟姊妹那么多,要是照顾不到谁了,岂不是要父亲难做?我本意是不想让父亲别被人挑了错去,才会如此准备。这些东西再多一马车也能装下了,跟着在后头就行了。却没想到讨了嫌,父亲并不喜欢,是我思虑不周,请父亲见谅!”

崔桃忙鞠躬给崔茂道歉,再抬头的时候,眼眶便有些泛红了。

王四娘见状,抱不平道:“崔娘子听说崔知州要走,特意紧赶着前一日置办这些东西,好心好意地孝敬,怎就能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嫌了!”

众人一听,原来送礼之人与收礼之人是亲父女的关系。那就没必要讲究什么贵重不贵重了,都是心意。这不是挺好的事儿么,为何会嫌弃?

“要是我女儿有心送我这些,我高兴都来不及。”围观的路人,有个忍不住插嘴道。

“礼轻情意重,再说来开封府,自然该带些特产回去。崔娘子这些准备,可都是用极了心思!”

萍儿也不喜崔茂待崔桃这态度,为父者,女儿受了那么多罪,如今还送礼给他,他却一句贴心的话都没说过,只顾着训斥和嫌弃,这未免太叫人心寒了。虎毒还不食子,这父亲怎生比禽兽还无情?

“这些东西都是开封特色,多难得。便是官家见了,怕也会喜欢得紧呢。莫不是崔知州觉得这些有失身份,唯有金银珠宝才配得上?”

往日有事儿,都是崔桃在保护她们,还给她们做饭吃。如今面对亲生父亲,崔桃碍于礼法在众人面前只能敬着崔茂,不便说别的。萍儿觉得自己在这时候一定要站出来,替她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不然她就太没用了!

“可不,那酱菜是我们县特产。”

“哎呦,这柳编是我们县的,我还编着卖过呢。”

又有两名围观的路人,忍不住插嘴议论道。

“这不是崔娘子么,开封府的崔娘子!”苏氏曾经是杏花巷的老住户,并且在杏花巷案子里做过证,今天她正好出城串门子,一眼就认出了崔桃,连忙惊叹道。

旁边的百姓不明所以,但听到这俊俏的小娘子竟跟开封府有关,自然好奇要问一问苏氏到底是谁。

孙氏便把崔桃在开封府厉害之处说了。自杏花巷的案子后,她便也因为喜欢敬重崔桃,经常打听崔桃的事儿。毕竟在开封府负责办案的女子就那么一位,搁谁谁都好奇。

苏氏当即就把崔桃办过的案子都细数了一遍,直叹多亏了她,才能为死者们鸣冤,也叫杏花巷如今这些住户们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了。

“这崔娘子我也知道,听说正因为有她参与,开封府近来才破了这么多大案呢。”

随即有几人也想起来他们在汴京内的听闻,跟着附和。纷纷感慨最近名震汴京的分尸案实在吓人,正有崔娘子的功劳,有人亲眼见着崔娘子带人去抓了那会幻蝶妖术的恶徒。

“为我们汴京的太平,崔娘子可是没少做事。但凡有良心的,都知道感恩我们崔娘子一嘴!”王四娘高声喊道。

众围观百姓纷纷附和。

大家再看送土特产给崔茂的崔桃,有着一份儿拳拳孝敬之心,心意十分难得。倒是不知崔娘子的这位父亲,怎么就一丁点愉悦之意都没有?莫不是这父亲狼心狗肺,看不见用心的真情,只看得上真金白银?瞧他一派斯文相,难不成比他们这些没读过书的老百姓还俗气?

崔茂在一众人异样审视和鄙夷的目光中,脸色越加难看。

崔桃确垂着眼眸,模样可怜巴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像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孩子。

“你倒是会装装模作样!”

崔茂不禁想起之前在开封府的时候,崔桃伶牙俐齿,几番拿话威胁他,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有心机?

“那日在开封府,你三言两语威胁我的事,倒忘了?”

“女儿确实不得不留在开封府担责,才无法跟着父亲回家,并非拿此威胁父亲。”

崔桃轻轻眨了眨眼睛,清纯可人的脸蛋上有一颗泪珠儿划过,瞧得人心里揪疼。

这样的巾帼留在开封府继续为大家破案,这有什么不好?这怎么就被她父亲说成了威胁?做女儿的是该听父亲的话,可做父亲的怎就一点不疼爱女儿!人家又送行又送东西,说话乖巧又礼貌,他怎么那么嫌?

大家都气愤不已,指指点点崔茂,说他简直是恶父。

“我知道我在开封府做验尸之类的活计,丢了父亲的脸。”崔桃再度给崔茂赔罪。

崔茂气得浑身发抖,嘴唇也跟着抖起来,“逆女,你竟颠倒黑白,当众算计我!那日你说的话,可没这么好听!”

“父亲怎么能……唉,算了,那父亲可有证人证明我说了难听的话?”崔桃无可奈何之下反问崔茂。

崔茂立刻直向吕公弼。

崔桃随即也回头看向吕公弼。

吕公弼本是有些不明白崔桃唱的这是哪一出。他还想着他不便插手,只静默旁观,等事后再问崔桃,谁知二人的战火突然就烧到他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