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六月夏夜, 市内天气依旧泛凉,而昏黄路灯在街头一角明明灭灭,无端映出一方暖意。

戚鱼猝然定住视线。

她从来没听过虞故峥说后悔, 更没有想过他会说喜欢。今晚一切来得猝不及防,反而让她觉得愈发不真实, 像听错了。

半晌,被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才蓦然回神。

“……虞故峥, ”她心跳一声比一声剧烈,确认问,“你刚才的这些话,是在跟我表白吗?”

“起来。”

戚鱼抿唇, 她怕被这么一打断, 就什么也继续不下去了。

“该对你说的话,我会说完。”像是知道她的心思, 虞故峥注视须臾, 简扼道, “先上车。”

戚鱼愣愣由虞故峥带着上了车,他旋开递来一瓶矿泉水,宾利停在空旷无人的道边, 似乎并没有开走的意思。

所有都发生得太突然。

戚鱼默默喝了大半瓶水,体温在密闭的车内空间里逐渐回暖,隐约还嗅到些许酒味。

她事无巨细地回忆了遍从酒吧出来后的事,从自己借酒控诉的每一句, 再到虞故峥的反应。

其实在国外时,她的酒量好了不少。今晚也没有喝得太醉。

之所以会借酒故意说那些话,是含几分醉意的真心话, 也有一点点解酒试探的意思。

戚鱼想知道虞故峥对自己的态度,是在意,是有点喜欢,还是别的。程度又有多少。

她感觉虞故峥应该能看出来。

戚鱼想过对方的反应,可能会像很早之前自己没忍住发脾气那样,冷静处理掉,但也可能会哄她,这样的话,自己也有了借酒亲近虞故峥的机会。

可他……

戚鱼目不转睛,视线竟然接近巴巴的意味。

车内不曾开灯。虞故峥侧眸看向戚鱼,神色在模糊光影下既深又沉静,片刻笑了,道:“这么一双眼睛到底像谁。”

“你……”

“戚鱼。”虞故峥问,“你认识我有多少年了?”

戚鱼几乎不需要思考,八年。

可她不确定虞故峥是不是知道。

“……很久了。”戚鱼小声回,“我小的时候见过你,你可能不记得了。”

“四年前在京悦华府,我们见过一面,那时你该是在上中学的年纪。”虞故峥接过戚鱼喝剩的水,随手搁在车前,淡应,“直到两家合作见面,我们之间真正相处,不过一年。”

虞故峥记起来酒店那一次了。戚鱼没有补充,紧张感随着他平静回忆的语气不断涌上。

说这些话,是想拉开距离吗?

“两家合作订婚,是各取所需。我对你好,也仅出自合作意愿。”虞故峥道,“在此间,我们相处的分寸会不合度,一方会曲解,这很正常。”

虞故峥接话:“我不希望你曲解。”

戚鱼抿了下唇,忍不住开口:“一开始我就知……”

“喜欢上你,无关任何意愿。”

“……”

好半晌,戚鱼都没吭出一句话。像是胸口被什么狠撞了下,心跳如擂鼓。

倒是虞故峥新开一瓶矿泉水,递过问:“还想听么。”

戚鱼明显有点无措,指尖颤了下。

她没有听错,虞故峥真的是说他喜欢她。

“起初只当你是小辈。”虞故峥轻描淡写,晦暗光色勾勒出男人英隽容色,这一刻他像完全剥离矜贵距离感,并不否认,“真正对你上心,是澳洲那一次。”

忆起那场车祸,虞故峥一双深邃桃花眼静静打量戚鱼须臾,不知在想什么,又添一句:“脾气太倔。”

意识到自己在乎,是戚鱼被戚甜绑进改装厂那次。比起虞故峥多年来见识的手段,那场绑架的性质如同小打小闹,他却破天荒头一回为此动了情绪。

而后的意动,情动,种种发展,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

容戚鱼出国交换,是放任,也是摈除风险。

“我们之间差得太多,你对我的了解也并不足够。我对你说过,你该出去看看。”虞故峥音色低缓,“同样,我想要你今后不为人生的抉择后悔,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虞故峥将自己剖析得极为清晰,平静也清醒。

清醒得过了头,当然是傲的。

以往些年,除自己外,虞故峥心上从未放过任何人。

他惯于掌控与主导,并不坦明自己的心思。如同下厨烹调,在等火候煨熟。

等一切尘埃落定,戚鱼的人际圈稳定,在这段情感上也臻于全心全意,才是他剖白的时机。

在此之前,虞故峥始终掌握着这段感情的主导权。

但即便再自诩运筹帷幄,一切却还是失了控制。

一年过去,戚鱼愈发引人瞩目。

今晚在酒吧舞池里一瞥,她与人相处时的笑容明亮,该这样,也该一直这样。

而不是过后在路边,既难受又委屈的那一眼。

“是我对自己太过高估。”虞故峥眸光落在戚鱼脸上,稍顿,倒是笑了,“哭什么。”

像梦一样。

戚鱼一声不吭握紧水瓶,唇也紧抿着,眸里一直氤氲的水汽忽然就滚出眼眶,眼泪无声顺着下巴往下掉。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情绪。明明在哭,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开心。

她想告诉虞故峥,他的顾虑和打算都不是问题。

喜欢他,是她确认最不会后悔的一件事。

不管再过多久,见过多少人,她肯定还是会喜欢他。

“我现在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戚鱼的声音还哽咽着,“我……”

“你不用表明态度。”虞故峥稍一倾俯过身,借着幽微光线打量戚鱼,直接以手指勾掉她下巴上将落未落的泪,道,“我不是想要你的承诺和答复。”

“一切未定之前,在我这里,你有后悔的余地。”虞故峥接话,“你可以随时离开,也并不需要付出什么。”

理解片刻,戚鱼眼泪掉得厉害,声音也俱是鼻音:“你是想让我吊着你吗?”

虞故峥失笑一瞬。

“去做你想做的事。你的学业,包括你将来的事业抉择,是在国内,还是国外,都不必顾忌我。”虞故峥打开车内照明灯,将纸巾递给戚鱼,“这中间产生的问题,我会解决。”

戚鱼攥着纸巾没擦,抿唇定定瞅着虞故峥。

光色勾勒下,男人眉目致致,五官轮廓更显英隽极致,却不沾染人气。平时笑起来时,大多时候也是不经心的模样。

有图谋必有偿还,虞故峥习惯于以利换利的交道,却从未有一天将自己这么置于被动付出的一方。

把自己纵了进去。

戚鱼视线很模糊,更加止不住哭。

泪眼朦胧间,她隐约瞅见虞故峥拿纸巾替自己擦眼泪,未及,车内响起一道低醇嗓音。

虞故峥道:“我的退路,在你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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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