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chapter 29

通体漆黑的车直直向舒梨这边驶来, 灯光刺眼,亮得舒梨不禁驻足,稍微抬手遮挡眼睛, 躲闪灯光。

车停下了。

稳稳停在舒梨边上。

不算陌生的车型,舒梨前天才刚坐过。

车牌号也对得上。

隔着车窗玻璃,似乎能隐约看见男人模糊的轮廓。

舒梨眨了下眼,心想着不会这么巧吧。

结果还真是就这么巧。

车窗缓缓摇下,边寂冷漠薄凉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藏在冰冷镜片后的漆黑眼眸定定注视着她。

像夜色之中的一步步寻找自己猎物的野兽,寻到之后, 紧盯着,眼神冷然又复杂。

舒梨与他对视着,扬唇一笑:“好巧, 好久不见。”

男人的眸光深了几度, 轻应一声:“是好久不见了。”

不知是不是舒梨的错觉, 她怎么觉得边寂好似在咬牙切齿似的。

她不过就是不告而别而已。

“上车。”

边寂似是没有多少耐心, 嗓音像覆了一层冰霜,修长手指曲着握着方向盘,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舒梨犹豫了一下, 站着没动。

边寂轻轻皱眉,“不上来?”

“为什么不上, 我正愁打不到车。”舒梨没搞懂边寂怎么这么凶, 反正现在打不到车, 不坐白不坐。

她绕过车头,用左手拉开车门。

车门砰一声关上,她又用左手去拉安全带,扣上后, 她对边寂说:“春苑路188号,谢谢。”

边寂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舒梨半举着的包着纱布的右手上,眉头皱得很深。

舒梨察觉到,就冲他晃晃自己的右手,笑着:“看什么,没见过熊掌?”

边寂真是服了她。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危险?”

舒梨不以为意的一笑:“什么危险,你又不是黑心司机。”

边寂侧着头看她,眸色瞬间冷下几分,语气也多了丝不悦:“我在说你晚上的事。”

舒梨倏地一愣,倒是有些搞不明白了。

“我晚上的事?你又知道我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不然你以为我会这么凑巧地在这跟你偶遇?”

“……”

“舒梨,你真是够可以的,以为把钱给我,我们就扯平了?”

舒梨已经意识到边寂言辞之间深深的躁怒,他在压制着,周身气压极低。

“如果晚上你没进医院,说不定我现在还找不到你。”

“……”舒梨被他盯得竟莫名心慌,避开他视线,问:“你找我做什么,我们不是已经两清了。”

“你真的觉得我们两清了?”

“难道不是吗?我已经见了我妈,在这期间,你要的我也给了你。而且我走得时候,也还了你足够的钱,我还欠你什么?我还有欠你的吗?”

“当时你怎么答应我的?”边寂冷冷出声,强迫舒梨回忆起他们交换条件时候说的话。

“我带你见你妈,但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怎么,忘了?”

舒梨侧头,怔怔对着边寂的视线。

而后她按下安全带的按扣,再转身想开车门的时候,停了许久的车突然发动。

边寂根本没给舒梨下车的机会。

黑色卡宴在马路上穿梭疾驰,泛着黄光的夜景一纵即逝。

舒梨没有听边寂的系上安全带,仍是准备下车的动作,左手手指放在车门开门的位置。

“停车。”

边寂置若罔闻,目视前方,紧绷着下颌,只沉着声提醒:“安全带。”

“我叫你停车!”舒梨急了,恨恨瞪着他:“你再不停,信不信我现在就跳车?”

边寂唇角勾起抹若有若无的笑,“你不会。”

“……”

“你不会拿自己生命开玩笑,毕竟你妈叫你好好活下去。”

舒梨僵滞几秒后,偏头轻笑:“我那么恨我妈,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听她的话?”

“你真的恨吗?”边寂轻笑着反问一句。

舒梨定住,双眸闪过错愕。

他竟然了解她。

连认识很多年的周洛南都不知道她不会拿生命开玩笑,上一次还信了她吞药被她威胁。

她忽然有种被看穿的窒息感,无法知道为什么边寂能看透她。

前方红灯,车缓缓停下。

舒梨还想着下车,但还没有所动作,下颌被边寂忽然扣住。

他眼帘低垂着,眸色暗得不见任何光,盯着她的脸,轻道一声:“听话。”

——似乎是在说安全带的事。

因为他自己把她的安全带系上了。

可又好像是在说别的事。

红灯跳绿灯,边寂重新握住方向盘开车,舒梨却怔滞着,脸色微微泛着白。

她觉得眼前的男人,不似之前所认识的那个男人。

他戴着金丝边的眼镜,身上的哑灰色西服一丝不苟,明明模样斯文,可为什么,却给她一种阴鸷感。

这种感觉甚至还像藤蔓一样在她身体里攀爬,让她觉得无处可躲,觉得可怕。

很快,春苑路到了。

夜色之下,巷道被昏黄路灯笼罩着,一片沉寂。

画室所在的大楼,前边已经拉上了警戒线,楼里亮着灯,几个警察还在搜查所有跟张老师有关的一切。

因为他们在舒梨的事后,接到线报,这位张老师跟几年前的一起女学生受侵案有关。

巷道不够宽,但车正好能开进来。

边寂把车停在大楼前,摇下车窗,目光沉沉地打量着这栋楼。

随后他和舒梨一起下车,走到大楼门口。

舒梨跟守在门口的警察说了几句,医院那个年纪稍长的警察已经跟他们打过招呼,但现在只允许舒梨一个人进去。

毕竟里面还在办案,不相干的人不许踏足。

边寂只好在外面等。

舒梨一个人上了二楼,原来被锁上的“杂物间”已经被警察开了锁,里面开了灯,几个警察在翻找着罪证。

舒梨停在门口,看到被搜出来的几个空了的避·孕套盒子,地面满是乌黄的纸巾团,墙的一面就是被打破的镜子,镜子后面就是她房间。

她觉得恶心。

真的令她恶心。

不再多停留,舒梨去隔壁拿上自己行李,找到一开始争执时候掉到床底下的手机,然后跟警察说了一声就走了。

她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彻底的,永远的。

身后一个年轻警察跟过来,冲她笑了笑:“小姑娘,你手不方便,我帮你把行李箱提下去。”

舒梨看看自己包的厚实的右手,确实提不了行李箱下楼梯,她谢过年轻警察,跟在他身后。

也就两层阶梯,警察把她送到一楼就又赶上去继续工作了。

舒梨的右手还能推行李箱,就一手拉一个,一手推一个。

走了两步,她停下了。

她看到大楼外面模糊的身影,他正靠着车,似乎等得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