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这是不讲理啊?这两码事儿行不行?你喊我一声哥, 我问问你心情怎么样,就成我不舒服不讲理了?”江初真是没想到覃最说他“不讲理”是从这么个角度切入。

而且他也没想到,在覃最眼里, 他竟然是在“不舒服”。

不舒服了么?

江初扪心自问了一番。

这难道不就是在……关心一下?

还是说他关心过度了?在覃最眼里就像是在不舒服?

哪种不舒服?

没等他番过来个儿, 扶梯到底了。覃最扫他一眼, 也没再开口, 直接迈开步子继续走。

江初皱皱眉, 在身后跟着他, 望着覃最的后脑勺有点儿匪夷所思。

他也不是个嘴笨的人, 但是一面对覃最,就总能被他给“要么不张嘴张嘴噎死人”。

而且覃最每次冷不丁撂给他的问题,不管他说什么, 怎么说,最后只要看一眼覃最,就会很神奇地产生出“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感觉。

毕竟平时走哪儿都跟着他,一转脸就能看见的人,今天回头扑了好几回空,他确实还挺不习惯。

跟老杜聊天儿的时候,想想覃最以后远走高飞头也不想回的模样, 他也着实不太舒服。

一路回到房间, 覃最才又跟他说话:“今天中午的药是不是还没吃?”

“没。”江初这方面不太上心,吃药从来都是想起来才吃一回,反正感冒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就是靠熬。

覃最去给热水壶接上水, 然后直接拆了两包感冒灵倒进杯子里。

江初盘在沙发上看他忙活,觉得想说点儿什么, 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跟自己弟弟解释我没有因为你跟朋友玩不舒服, 也太怪了。

搞得跟……哄女朋友似的。

“女朋友”三个字从脑子里蹦出来的瞬间, 江初整个的思路卡了个大壳,好一会儿才被热水烧开的哨声给带回来。

再想想刚才覃最跟他说话时的语气跟眼神儿,江初心里冒出一个隐约的念头。

覃最是不是……

太隐约了,隐约到他都没等整个怀疑冒完整,下意识就直接给扑灭了。

他在这儿东一头西一头的,覃最已经晃晃杯子把感冒灵冲开,朝他递过来。

“谢谢。”江初抬手接住,放在茶几上晾凉。

见覃最转身不知道要往去哪儿,他又喊了声:“覃最。”

“嗯?”覃最回头。

江初仔细盯了盯他,跟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没事儿,”江初搓搓额头,“看看你是不是还不高兴。”

覃最突然很想叹气。

刚才在扶梯上脱口说出那些话,江初一路上没吭声,他自己都有点儿没着没落。

他不该说。

情感和的产生是难以掌控的东西,但是人们可以,也拥有去克制的能力。

就像他没法在脑子里对自己下个令,就对一个没有感觉的人突然产生出感觉;也没法因为知道这是不对的,就瞬间关闭掉对江初的渴望。

正如江初所说,他应该控制。

虽然好几次他没控制住,可是头脑冷静下来时,他一直都知道江初说得没错。

覃最今天没跟江初呆在一块儿,但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江初身上。

他看着江初跟他的兄弟朋友有说有笑,几乎能看见他顺顺利利的未来,不愁吃喝,不愁工作,找个合适的人结婚成家,他的这群朋友都是十年后也能一起带着老婆孩子出来玩儿的关系。

江初的生活很好,跟他这个人一样好,身边也都是很优秀的人。

覃最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干嘛。

江初对很多小事儿是不计较,对他时不时的失控也很包容,可这都不该成为他随心所欲的理由。

就像昨天,江初看穿他的念头后,“唰”地一帘子挡下来,现在想想,简直就像抽在他脸上一样。

还能真就仗着江初不会赶他走,就总想着占人便宜耍人流氓?

就只想这样么?

趁从江初的生活中离开之前过过干瘾,以后真的就以“弟弟”的身份,看着江初娶妻生子,再没其他关系?

覃最不想。

可现在的他也想不出别的。

想不出江初跟他能发展出什么,也想不出他能对江初说什么,江初肯定还会当他是小孩儿在抽风。

覃舒曼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他安排进高二,覃最原本对多念一年高中没有太大的想法,今天他只觉得烦躁。

高考,大学,工作,挣钱。

他距离真正实现独立还是太远了。

想成为像江初这样优秀,不对,是成为比江初还要优秀、能像江初现在照顾他一样、反过来照顾江初的人,还有一大截的路要走。

他不该因为那点儿蠢动的心思,现在就让江初觉察到什么,让他警惕心烦。

他得先成长。

成长到拥有坦然去想象未来的资格,拥有能坦然开口说出自己的渴望,而不仅仅只能犯浑的资格。

“我真没不高兴。”覃最从鼻腔里轻轻呼出口气,在江初旁边坐下。

“没不高兴,肯定也有别的,你今天一天状态就不对。”江初胳膊往沙发上一架,杵着脑袋看他,“说说?”

“不是说了么,”覃最扫了眼卫生间墙上的竹帘,索性半真半假地把这个茬儿扯过来,“为了少动坏心眼儿。”

听见这个答案的瞬间,江初真是觉得他们哥俩儿没救了。

既觉得覃最非得靠离他远点儿来实先少动心思没救,也觉得自己竟然松了口气没救。

“真就为这个?”他指指竹帘,瞪着覃最。

覃最没反驳,看江初这反应还有点儿想笑,敛下眼皮勾了勾嘴角。

“你真就,”江初“就”了半天,最后转脸把感冒灵一口气灌了,“绝了。”

过了会儿,他眼神复杂地又问覃最:“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

是不是只冲我这样,还是跟谁住一块儿都会忍不住往歪了琢磨?

冲我总起反应,是纯粹的青春期冲动,还是有别的什么……感情上的……

这些问题在他喉咙口转了半天,还是开不了口。

太他妈别扭了,怎么问啊!

江初想这些事儿的逻辑还是建立在男女关系上,他倒过来把自己代入进覃最的角度想想,要是被个女孩儿揪着他问是不是对自己有冲动什么的烂糟的问题,真的太没事找事了,没邪念也得被问出来邪念。

而且这样一反过来,好像覃最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换成他跟个女孩儿住一块儿,浴室是个磨砂玻璃墙,不管对那姑娘喜不喜欢,他多少也会想入非非。

江初说一半就停了,不过覃最还是能从他迟疑的语气里听出他想问什么,心里不由地打了下鼓。

“我是什么?”他用眼睛锁着江初。

“是不是有瘾啊?”江初换了个话头,“性瘾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