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日, 晴空万里。

进宝一早儿打着哈欠,给薛晏安排好了朝食,正顺着回廊往回走,恰好遇见了回来复命的苏小倩。

“如何了?”进宝问道。

苏小倩道:“回公公, 世子殿下房中的物件都保管好了, 冲坏的屋顶也暂且封住了。只需一会儿请几个匠人来, 今日便可以修好。”

嗓音婉转, 犹如莺啼。

进宝斜着眼睛, 看了一眼屋内。

“今日就能修好?”他问道。

苏小倩点了点头。

进宝又道:“过两日再修好能不能行?”

苏小倩一愣:“过两日?”

就见进宝瞧着她,目光滴溜溜地一转,往主屋的方向暧昧地一斜, 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来。

他没有言语, 只哼了一声。

苏小倩愣了愣,紧接着便回过了神来。

她掩唇一笑:“自然可以,那这匠人,就需得奴婢亲自去请了。”

进宝递给她一个赞许的眼神:“那便去办吧。”

苏小倩冲他软软地一福身,转过身便往外行去。那腰肢细若柳条,行走间即便不刻意摆弄,也摇曳生姿的。

“惊觉相思不露,原来只因入骨。情不知所起……”走远了些, 苏小倩兀自哼起了曲儿。

明媚的初夏阳光里, 听起来悦耳得很。

进宝虽听不大懂, 但心情也跟着明媚了起来。他麻利地进了屋,伺候薛晏起身, 又张罗着让丫鬟们将他们二人的朝食安排在外间。

到了吃饭的时候,进宝便献宝似的,一边给薛晏布菜, 一边说道:“说来也真不巧了,方才苏小倩来报,说世子殿下的屋顶坏得有些严重,估计要修两日,才能拾掇得好。”

君怀琅也不大懂这些,听到进宝这话,不由得凝起了眉:“这般麻烦?”

薛晏侧目看了进宝一眼,就见他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是在编瞎话。

他收回了目光,权当没发现。

君怀琅伤的是右手,拿筷子有些费劲,只得由拂衣将菜夹到他的碗中,他再以左手持勺,将菜吃进口中。

君怀琅自幼家中规矩就严,吃饭时并不多话。拂衣夹来什么,他就默默吃什么,并不挑剔。

薛晏却看见,有道清蒸的鲈鱼,君怀琅吃进口中时,眼睛明显亮了亮。但拂衣似是顾及他不好挑刺,只夹了一筷,便没再动它。

君怀琅也没有多言语。

薛晏收回目光,拿过了旁边的一双新筷子,径直夹起一大块鱼腹的肉,放在自己碗中,将里头为数不多的刺挑出来:“那便在这里多住两日。”

君怀琅道:“也不能日日让你睡外间。”

薛晏垂下眼,说道:“无妨,你只管住着。”

就在这时,苏小倩匆匆跑了进来。

进宝抬头,就见她脸上难得地有些慌张,一个劲地看自己,却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

“怎么了?”进宝忙问道。

苏小倩的目光在君怀琅和薛晏二人面上游离了一下,见他们抬起了头来,连忙将慌张的神情遮掩了过去。

“世子殿下,沈家公子来了。”她看了进宝一眼,忙对君怀琅说道。“他……听说世子殿下的屋顶坏了,便带了一众工匠,说要来给殿下修屋顶……。”

说到这儿,她便不再说下去了。

而薛晏听到此话,挑鱼刺的手都顿在了原地。

进宝脸上露出了不忍直视的神情。

这沈家的傻小子……还真会添乱。

屋中的众人,唯独君怀琅恍然未觉,面上因着沈流风的热情而露出了两分笑意,淡笑着道:“流风也真是……我去看看。”

说着,他就放下了筷子,打算出去瞧瞧。

人家跑到自己家来修屋顶,总不能让人家自己忙前忙后的。总该去谢谢他,好歹让人坐下来喝口热茶……

忽然,一块雪白的鱼腹肉落在了君怀琅的碗里。

一大块鱼肉,平整极了,但是其中的刺,已然都被另一个人挑了个干净。

君怀琅看向薛晏,就见他头都没抬,安静坐在原处,又夹起了一块鱼肉,放在自己的盘子里,挑起刺来。

感受到了君怀琅的目光,薛晏抬起头来,淡淡看了他一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先吃饭。”他说。

于是,君怀琅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肚子鱼肉,硬是将那条鲈鱼吃了小半,才被薛晏放出来。

不过幸而,那鲈鱼清淡可口,他吃了第一口便被惊艳到了。故而吃多了也并不腻,反而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待放下筷子,君怀琅起身正要告辞,就听得薛晏忽然开了口。

“如果只是想读书的话,不必到书院中去。”他抬头看向君怀琅。“我这有些你能用上的书,在府中读就行。沈家那个少爷,整日游山玩水的,反倒影响你。”

说着,他侧目看向进宝:“不是恰好带了些?一会儿就收拾起来,送到世子房里去。”

进宝在心中撇了撇嘴。

恰好带了些?这位喊打喊杀的祖宗,怎么会恰好带上那些个四书五经的集注。

还不是这几日让自己四处搜罗,将金陵的书局跑遍了,弄了一大堆来。

还“恰好带了些”?这种瞎话,就拿去糊弄那位好心眼的菩萨吧。

进宝心下腹诽着,面上却是一丝不苟,笑嘻嘻地道:“遵命,奴才一会儿就去取来,给世子殿下送去。”

在薛晏这儿耽搁了半天,故而等君怀琅回到自己的院落时,屋顶已经差不多修好了。

屋檐上的工匠们正手脚麻利地做最后的清理,沈流风翘着腿坐在院里的太师椅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监工。

君怀琅不由得纳罕,原来沈流风竟这般财力雄厚?自家找的匠人要修两天的屋顶,他领来的人,竟一顿朝食的时间就修好了?

见了君怀琅来,沈流风抬手冲他打招呼:“来啦,怀琅!”

君怀琅走上前,先同他道了谢:“也太麻烦你了,不过是冲坏了屋顶,竟还劳烦你专程来一趟。”

沈流风摆了摆手:“我原本就是想来找你玩的,在门口正好听说你屋顶坏了,就带几个人来顺便修了——你这儿的龙井太苦了,我刚叫人去取了今年新晒的大红袍来。”

君怀琅颇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今日来,原本是什么事?”君怀琅怕他再见着自己这儿哪里不妥,又要大堆地送东西来,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说道。

果不其然,沈流风闻言,立马忘了茶叶的那一茬。他说道:“我是想问问你,想去扬州踏青不想?”

君怀琅闻言疑惑道:“去扬州做什么?”

沈流风说:“原本扬州夏天就好看,我想去瘦西湖看看垂柳。正好前些日子,我听人说扬州郊外的山里有个隐居的神医,当年可是叱咤江湖!我从没见过什么神医,便想去瞧瞧,他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