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监狱

“皇叔刘玄德的镇墓兽!”

“你们!”天上墓穴,秦始皇陵墓的复制品中,秦北洋大为惊骇,指着鬼面具的鼻子,“不但刨了孙权的墓,还挖了刘备的墓?”

“南京的东吴大帝墓,成都的汉昭烈帝墓,都被我们保护了下来!一在长江尾,一在长江头,齐齐送入天上墓穴。包括他们的镇墓兽:山魈、的卢马。千秋万代,永垂不朽。”

“孙权和刘备他俩自己知道吗?死后一千七百年,居然做了隔壁邻居!要知道,刘备可是为了关羽复仇,从而讨伐孙权,战败于夷陵火烧连营,最后死于白帝城!”

秦北洋对三国故事如数家珍,这回也是哭笑不得了。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鬼面具说出了《三国演义》全书的第一句,话语中颇有霸气,“身后事,千载悠悠,谁能预知?”

“魏、蜀、吴——三国的君主,你们已挖出了刘备与孙权,那么最后一位曹操呢?”

“你不知道曹操七十二疑冢之事吗?”

秦北洋点头道:“有所耳闻。”

“至今,曹操墓在何处?尚未可知呢!”

“那么……桃园三结义的刘关张三兄弟,都被你们搬到这座地宫来了?”

“不可说!不可说!”

秦北洋隐隐听到又一个洞窟中,传出战马嘶鸣之声,面色为之一变:“难道是关二爷的赤兔马镇墓兽?”

“建安十三年,赤壁大战的主人公们——孙权、刘备、关羽、张飞、周瑜、鲁肃、黄盖,乃至蒋干、大乔、小乔……”秦北洋脑中极速飞转这些名字,“他们的坟墓都被你们刨了?镇墓兽也都在这儿?”

鬼面具大笑道:“北洋,你是要我放出这些人的镇墓兽,在秦始皇的地宫之中,再次火烧赤壁一把吗?”

“也可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嘛!”

厉害了!若是大乔小乔都被这伙人捉来了,虽然不是活人,却是棺材版的“铜雀春深锁二乔”,若是曹操也来了,岂不是遂了其心愿?

鬼面具却多愁善感地接了一句:“我只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秦北洋总感觉遗漏了什么:“等一等,还有一位……”

“诸葛孔明!”

“这是我年少时最崇拜的大英雄!难道说……”

“放心,他的墓,我们还没动。诸葛武侯,至今仍长眠于定军山。”

秦北洋吁出一口气:“千古风流人物,相聚于太白之巅!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的后半句,来自明朝杨慎的《临江仙》,毛宗岗父子评刻版《三国演义》之开篇。

这一夜,围绕地宫的无数洞窟之中,纷纷爆发怒吼,想是镇墓兽嗅到了人类的气味。

路过一个洞窟门口,鬼面具拉了他一把,否则就被一条蛇信子缠住了。

原来那是白蛇镇墓兽,栏杆造得密密麻麻,却无法阻拦剪刀般的舌尖,“哧溜”一下贴着地面飞过,竟有一丈之长,想必是专门缠人脚踝,再将人拖到嘴边吞食。

“此乃汉高祖刘邦之镇墓兽。”

鬼面具解释一句,秦北洋恍然大悟:“《三国演义》开头提到,汉高祖在芒砀山斩白蛇起兵,方才开创了汉家天下。”

他又后退一步,爬到秦始皇陵地宫的高处,观看一个个洞窟里的镇墓兽,犹如在动物园观赏狮子、老虎、大象、狒狒……又像是一个典狱长,在视察关押在监狱里的犯人们。

这些妖魔鬼怪般的镇墓兽,长得各种奇形怪状,难以一一描述。它们无一不想冲出牢笼,将秦北洋和鬼面具撕成碎片,保护自己的墓主人。

“叹为观止!这是镇墓兽的监狱啊,总共囚禁了多少镇墓兽?”

“一百零八具棺椁,一百零八个镇墓兽!”

这数字让秦北洋甚为震惊!心想又从《三国》跳到《水浒》了,一百单八个镇墓兽,不就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吗?

“你们花了多长时间,才集齐了那么多镇墓兽?”

“四十年。”鬼面具再补充一句,“两代人。”

显而易见,他就是这“人间天国”的第二代掘墓人了。

“四十年来,你们将中国历史上108位伟大人物的棺椁与镇墓兽转移到这里,但你们挖过的墓葬,恐怕远远不止108个,也许还得加个零吧?”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上自春秋战国,中有隋唐,下至大明朝,为保护这些墓主人,我们挖了四十年,纵横了何止三千里啊!”

眼看鬼面具开始怀古,秦北洋抓紧问道:“而这就是你们要学童修行的地宫道?你可知我是秦氏墓匠族的后人!”

“地宫之道,又何止秦氏一族?”

这句话彻底问住了秦北洋,清朝皇室内务府,不就有三族鼎力吗?他羞愧地低头,喃喃自语:“地宫之道,正如诸子百家,又何止孔孟一家?”

“说的好!汉武帝采纳董仲舒之言,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殊为中国之一大损失。”

“老师,您是说儒家有害于中国?”

“我无此意!孔子、孟子,皆为公元前800年至公元前200年之人类文明‘轴心时代’之圣贤,儒家的诗、书、礼、易、春秋支撑国族之魂魄,但中国不止有儒家啊!”

“春秋战国,诸子百家,你方唱罢我登场,各领风骚数百年,没有哪家一统天下,秦始皇还焚书坑儒呢!孔孟的儒家,老庄的道家、韩非子的法家、公孙龙的名家,孙武子的兵家、邹衍的阴阳家,甚至鬼谷子的纵横家。”

鬼面具先点头,后摇头:“北洋,你还漏了一家!跟我来!”

正在秦北洋搔头皮之际,鬼面具拽着他的手,来到地宫最隐蔽的角落,有个全封闭的洞窟。鬼面具转动开关,洞窟铁门敞开,响起轰隆隆之声……

接着一阵狂风,宛如从地底席卷而来,摧枯拉朽地吹乱秦北洋的衣襟,以至于他无法站立,被某种力道擦着地面平推出去好远。霎时间,整个秦始皇地宫的复制品开始震动,头顶竟然掉下几粒碎石。

遭了!地宫是不是要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