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第六章出师(第3/5页)

周翡往往无言以对,只好在洗墨江里被牵机到处追杀,久而久之,生生历练出来了。

马吉利对她解释道:“不是拿到为准,也不是下台为准——以落地为准,你在上面的时候,守柱人可以和你争抢,等你落了地,守柱人便不能再动手,否则摘花台上的守柱人一拥而上怎么办?再者说,真让年轻一辈的小弟子赢过师兄师姐,未免太苛刻。”

李晟对着摘花台多看了几眼,问道:“马叔,那根空着的柱子可是我李家寨的吗?”

“不错,”马吉利道,“大当家这些年忙于寨中事务,没收过弟子,李家寨没有守柱人,因此那根柱子一直是空着的——哎,小子,拿到空柱上的纸窗花可不算。”

这时,李瑾容忽然开口道:“往日空着,今天既然我来了,四十八柱就能凑齐了。”

马总管和王老夫人都吃了一惊,只见李瑾容随便从旁边的兵器架子上抓了一把重剑,单手拎起来掂了掂,缓步走到李家寨的立柱下面,旁边四十七个弟子顿时如临大敌,连腰都直了几分,齐刷刷地盯着周翡和李晟。

马总管嘴角抽了抽,感觉这两个孩子今天恐怕不顺利,连忙拍马屁道:“大当家说笑了,您往这儿一站,也就是让摘花台看着整齐罢了,别说是咱们寨里的小娃娃,就是北斗首座‘贪狼’亲至,敢上您那立柱吗?”

说完,他唯恐自己说得太隐晦,又忍不住提点周翡和李晟道:“四十八根柱子,取下两张纸窗花就可以了,四十八寨各有所长,咱们习武之人一招鲜便能吃遍天,也不用面面俱到,挑你擅长的就行——你们俩谁先来?”

周翡没吭声,李晟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吧。”

“应该的,长幼有序,”马吉利喜气洋洋地应道,随后扬声道,“四十八寨弟子上摘花台,燃香——”

周翡揉了揉耳朵,总觉得马叔以前恐怕是个民间“大操”(民间负责主持红白喜事的人),朗朗一开口,下一句就能蹦出个“请新娘落轿”“本家赏钱一百二十吊”之类的。

然而马叔没有号叫红白喜事那些词,他看着走入摘花台的李晟,逐字逐句地念起了门规:“第一条,不得滥杀无辜;第二条,不得奸淫掳掠……”

三十三条门规念罢,马吉利停顿了一下,又字正腔圆道:“我辈中人,无拘无束,不礼不法,流芳百代不必,遗臭万年无妨,但求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己!”

周翡听得一愣,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马吉利,见他胖嘟嘟的小圆脸绷了起来,竟是说不出地庄重。

李晟谨慎地观察了一下摘花台上四十八根木柱的位置,然后身形一晃,直奔“千钟”那根木柱而去。李晟心思机巧多变,再花哨的小巧功夫,他看一遍就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正与讲究以力制巧的千钟相克。

守柱的弟子横过一戟要拦住他的去路,李晟身形陡然拔地三尺,穿花绕树似的绕着柱子盘旋而上。守柱的弟子正待要追,李晟却突然回身,抽出腰间两把短剑居高临下地一扑,使了个“泰山倾”,守柱的弟子反应不及,仰面将长戟上推硬扛。李晟双腿夹住木柱,灵狐似的一转身,剑戟相撞,反倒让他借力上蹿,一把将上面的红纸窗花揭了下来。

李晟摘下第一张“花”,却不停留,也不下来,将那红纸窗花往袖中一揣,直接从千钟的木柱上一荡一扑,飞身上了旁边第二根木柱。那守柱人没料到他轻功这么好,再上去追已经失了先机,叫李晟轻飘飘地揭下了第二张。

马总管忍不住叫了一声好,对王老夫人道:“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利索的后生了,您猜猜他能揭几个?”

王老夫人笑道:“当年李二爷在三炷香的时间内,一口气揭了十二张纸窗花,我看这小子功夫扎实,还会连蒙带骗,得青出于蓝。”

马总管看了看旁边似乎若有所思的周翡,便忍不住逗她道:“阿翡能摘几张?”

周翡心不在焉道:“一张。”

马总管:“侄女,那你可出不了师了,还得回去再练几年。”

周翡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眨了两下眼才回过神来,随和地改口道:“哦,那就两张吧。”

马总管从未见过这么“有追求”的少年人,扯着嘴角干笑了半天,对着她这志向,实在是昧着良心也夸不出口,只好憋出一句:“不骄不躁,谦虚谨慎,很好。”

后面守柱的弟子渐渐也看明白了李晟的路数,除了刚开始两个被他弄得措手不及的守柱人,红纸窗花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取到的,然而李晟进退有度,难得不浮躁,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沉稳,时不时地来个声东击西,及至三炷香快要烧尽,李晟已经摘下了十五张红纸窗花,最后止步于潇湘派的木柱上。

潇湘派也用剑,剑法轻灵缥缈,守柱的弟子跟李晟颇有些异曲同工的意思,两人赏心悦目地缠斗半晌,一不留神将红纸窗花扯坏了一个角。

这时,马总管扬声道:“香尽!”

李晟落了地,没有去数他的成果,先低头跟守柱人见礼:“多谢诸位师兄师姐手下留情。”

然后他才回过头去,有些期待地去看李瑾容。见李瑾容脸上露出了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冲他点了一下头,李晟才松了口气,取出他一路摘下来的红纸窗花送到马吉利面前,说道:“马叔请点一点,不知道有没有弄破的。”

李晟装大尾巴狼很有一套,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连个小破口都没有,马吉利眉开眼笑地将李晟从头发丝到脚指甲夸奖了一通,又说道:“且先在旁边稍等片刻。”

李瑾容道:“周翡,到你了,过来。”

马吉利忙道:“稍候,稍候,容我把揭下来和撕破的纸窗花换上新的。”

李瑾容说道:“她用不着,燃香吧。”

周翡毫无异议,闻声便上前,随手往腰间一摸……摸了个空。她这才想起来,自己那把刀在洗墨江边的山崖上借给腿软的李妍当拐杖了,只好跟李瑾容一样,临时从旁边兵器架上挑了一把长度差不多的。

马吉利看得眼皮乱跳,忙叮嘱道:“不换就不换,你哥拿了十五张,坏了一张,还剩下三十二张,也够你用了,只是第一次出手要慎重,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