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市口(第2/3页)

云瑛听了更急,“那宝丫头若真是落入那些拍花的贼人之手,如何才能寻找?”

方天保道:“云姑娘莫急。我立刻就让人去找大兴县和五城兵马司的各位班头——都是相识的兄弟,让他们先依照宝姑娘的穿戴形貌及今天出事的状况暗中访查,看看可有走失女童。我再领人到哈德门外小市口那里探看探看,或许就能打听到宝姑娘的下落。”

杨继宗问道:“小市口与那些拍花的有什么关系?”

“那小市口是京城外一个三不管的地段,因为向来分界未明,东城兵马司、南城兵马司和大兴县都说此处治安非己之任,因而就成了奸商、棍徒、盗贼的聚集之地。这几年有破了的拐卖儿童案件,那些拍花的拐了儿童也多关锁在那里,等着买家来带人走。昨日顺子说是有线人报告,眼下有几伙专门拐卖小儿的棍徒已经聚集在京城,正要趁着过年庙会、灯会人多混乱之际,大干一场。听说这起子人多聚在小市口一带。”

云瑛又问:“他们拐了儿童都是要卖给何人,要多少时间才能转手?”

方天保道:“男孩若是年纪小又周正伶俐的,也有卖给人家做养子的,但大多是卖到远处为奴。女孩则大都卖到大同、扬州,给青楼中做瘦马养着。”

“那长大了可不是就要成妓女了吗?现在去救宝丫头可还来得及?”

“宝姑娘到底是不是被拍花的拐走的,现在还不能断言。但即便真是被拐了,那些拍花的卖孩子也不是说卖就卖了,总要联系下家人贩子,讲价验货,交接过手。姑娘放心,只要我们趁他们刚刚得手还没安排停当就过去盘查,不愁找不回宝姑娘。”

云瑛急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过去找人吧!”

方天保知道云瑛着急,“我先安排人去知会大兴县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宛平县境内更要仔细盘查。一会儿就请杨公子和我赶去小市口那边,看看可有什么可疑踪迹。云姑娘今天又忙又累,急火攻心的,先在家里歇息一下吧。”

云瑛哪里肯歇,执意也要前去。

走失了宝儿,杨继宗当时急得有些失了方寸,在回衙路上才稍微平静了一些。他一路寻思,生怕此事又与当下朝廷中的种种阴谋诡计相关——那可就真不好应付了。现在听方天保说了这一番话,反倒有些放心,如果宝儿真是被拍花的拐走,一是暂时不会受到什么伤害,二是靠着方天保这样的办案老手,再加上有锦衣卫援手,要找到宝儿应该并不算困难。于是说道:“云姑娘心急如焚,在家里怕是也难消停,就和我等同去察看吧。你且先回玉喜庵换了衣裳,骑马在衙前与我们会合。”

他又问方天保:“顺子怎么没有跟着你?”

方天保道:“今日一早,他告假说是七舅姥爷病重,要去看望。这孩子自小父母双亡,这个七舅姥爷就是他唯一的亲属,说是住在西山,路远,我让他去耽上几日再回。”

事不宜迟,杨继宗于是也不等袁彬和杨二,让方天保在衙中略作安排,等云瑛回玉喜庵换了一身劲装,骑了枣红大马,再加上老麦,几人匆匆向哈德门方向去了。

出哈德门不远,哈德门大街路西是鲜鱼巷,街道繁华整齐,路东的景象却显得有些破败。方天保带着几人来到这里,说道:“小市口就在里面,诸位跟紧了,切莫走散。”

杨继宗等人骑马进了胡同再往里走,里面更是脏乱不堪。所见尽是一些低矮的茅屋,土墙破陋,歪歪斜斜,参差不齐地挤在一起,勉强形成一些七扭八歪的狭窄街巷。因为前几天才下了雪,又没人打扫,街巷里被行人踩成了半是冰半是水的烂泥路,竟能没了马蹄。再往前,是一片较大的空地,却是行人杂凑,十分拥挤。

方天保道:“这里就是小市,又叫鬼市。骑马不便,我们下来行走吧。”见旁边有一个破旧茶棚,先掏出巡捕腰牌对那主人一晃,厉声说道:“我们的牲口先寄放在此处,你要好生照看,若有闪失,小心揭了你的皮!”

那开茶棚的见是官差,不敢怠慢,连声说:“官爷放心,官爷放心。”

杨继宗从袖中拿出几文铜钱递给茶棚主人:“你给马匹喂些草料,我们过一会儿来取。”

那人却不敢接,只用眼睛看着方天保。方天保道:“你拿着吧,看好了。”那人才接过铜钱,道谢不已。

天已擦黑,小市中昏昏暗暗,人却极多。摆摊的有就地铺上一张苇席的,有用条凳架起一块门板的,所卖却是五花八门:上至珠宝玉器、文玩字画,下至破烂家具、旧靴烂袜子,甚至骨牌、角灯、算盘、瓷器,一应俱有。

杨继宗道:“想不到这穷街陋巷里,货物倒全。”

方天保道:“这里的货物,大都来路不正,又有不少骗人的假货,不懂眼的在这里买东西,常要受骗。”

除了摆摊卖货的和在摊贩间闲逛的之外,一些墙根拐角处往往还站立着几个闲汉,有的歪戴罗帽,有的蒙个眼纱,相互大声调笑嘲骂,旁若无人。

方天保道:“这些个都是混小市的光棍儿,要特别注意他们。”

小市周围几条残破小胡同的口上,竟还站着些穿红戴绿、搽胭脂抹粉的女子,一看便知是些土妓。这些妓女不时会招呼经过的客人,但大约见杨继宗几人有男有女,又有个色目人混在里面,气势很不平常,并没有人敢上来揽客。

几人正在小市中四处游走,就见前面有人争吵。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个卖旧瓷器的摊子,那主人正揪住一个年轻人的衣领不放。

“你打碎了我这宋朝龙泉窑的青瓷碗,难道要转身就走?”

被揪住的那人急道:“怎么说是我打破的?我刚说要看看,手都没碰到,你自己失手掉到地上,却要赖我?”听着是个中原口音,显然是个外乡人。

卖瓷器的把手揪得更紧,“你个侉子倒要抵赖!我小张顺天天在这里摆摊儿,卖的全是瓷器,哪会油手摔了器物?你今日若不赔我,别想离了这鬼市。”

正吵闹间,几个街边的闲汉也湊了过来,正好把那外乡人围住,又乱嚷道:“打碎了人家东西怎么不赔!”

那人还要辩解,几个闲汉却哪里听他说,一个歪戴帽子的大汉满脸凶相,吼道:“休要啰唆,你快快赔了小张顺的器物,若再多话,小心你赵爷的拳头不认人!”

正乱着,不知从哪里走出来一个年过五十的老者,衣着整齐,态度和气,上前来说道:“什么事在这里吵,扰得四邻做不成买卖。”

那外乡人见有人来讲道理,方才舒了一口气,忙又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小张顺却也不让,仍是坚持瓷碗是这人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