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个道士 第四十三章 公社社长

虽然那件事过去已经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但是此刻我看到这枚徽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里一惊。情不自禁的,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很有礼貌的中年男人,心中产生了戒备。

村长跟我介绍说,这是咱们邻村田家村的田德平,也是他们村的公社主任。我心里更加警惕了,要知道在那些年,农村虽然是公社制度,但是公社的另外一个名称,可就叫做“革委会”啊!这村长把邻村的革委会主任带到家里来找我,这是要把我给告发了吗?是觉得兔子不吃窝边草,自己不好意思下手,就让邻村的人来下手的意思吗?

我忍不住微微后退了一步,双手背在背后,暗暗捏着指决,打算见势不对,就先放兵马自保再说,眼前这中年人,虽然农村人都结实,但毕竟已经上了岁数,如果真要拼起蛮力来的话,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如果这家伙真是来抓我的,我可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抓走,没准就让你今天就回不了村!

于是我问道,你好啊田主任,怎么今天这么好兴致来这个村子啊,不闹革命了吗?我的话带着些许挖苦嘲讽的意思,当然我也并不知道眼前这庄稼人到底听不听得懂。

他笑了笑说,司徒小师傅,我可是在我们村都听闻了你的大名,你帮助老百姓,你是好人,这次你们村搞新年合家宴,也请我来参加,可我没来得及赶上吃午饭,这个点才到,就想着能不能透过村长认识一下你。我不以为然地说,我又没什么好认识的地方,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这点装神弄鬼的小把戏,没想到还真是藏也藏不住,引起了田主任你的注意了,你们这些带着群众闹革命的人,如今又想怎么发落我啊?

大概是听见我的口气不对劲了,田主任略显尴尬地看了看村长,村长赶紧跟我解释说,哎呀小兄弟,你想到哪里去了,这田德平和我是姻亲,他的老婆就是我堂妹,不是你想的那样,咱们村都敬你和你师父乐于助人,怎么还扯到发落你上边去了。

我满眼怀疑地在村长和田主任两人身上扫视着,心里也开始有点不明白,如果说是来抓人吧,怎么也得多带几个帮手才是呀,而且早不抓晚不抓,偏偏趁着这新年合家宴来抓,这不是存心让咱们村的村长难堪吗?田主任这时赶紧对我说,对对对,司徒小师傅,你千万别误会,我虽然是公社主任,但我不是带头的那个人,上边还有社长呢,这社长啊,那都不是咱们村的人!

农村公社制度下,社长的级别比村长要大不少,往往是属于地方的公社统一从内部指派的,简单讲就是派了个人到村里来做官的意思。田德平接着说,在来之前,你的事情我也都了解过,且不说你在我亲家村里做的好事,你之前是为什么躲到乡下来,我也是略有耳闻,不过你放心,咱们农村不像城里,动不动就会抓人,我们只管做好村里的生产就行了。

我眼睛望着他胸前的领袖徽章,还是有些不信。他看我的眼神大概是猜到了,于是说,这徽章啊,的确没办法,公社里要求的,而且最近来了一些宣传人员,所以村里凡是有行政级别的人,都要响应国家,这个小东西嘛,就当是表态了吧。

说完他伸手用手指拨弄了一下那个徽章,一脸尴尬的笑着。也许他满心以为今天这次会面会出现一个相见恨晚惺惺相惜的场面,却在我一番冷言冷语后,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当下我看他也的确没有敌意,加上村长也在担保,我虽然跟村长不熟,但是全村人都服他说明这人还是非常能干的。于是我问道,那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认识下我吗?田德平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认识是最主要的,不过我还有一个难言的请求,还希望司徒小师傅,能够搭把手,指点指点我。

你妹的啊,搭把手帮你忙才是主要的吧?绕那么大弯子干嘛。

我心里暗暗想到,这种得罪人的话当然不会说出口,不过我想我还是忍不住默默地翻了几个白眼。于是我问他说,那你就不妨直言吧,看看我能帮上你什么,如果是能力范围之内,这都是份内的事,而且我师父眼下也在村子里,如果我搞不定,还有我师父呢。

我这句话其实有两个意思,一来是让他别担心,有我师父在,基本上就没什么是搞不定的。二来是告诉他,我师父也在哦,你可别打主意要欺负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田德平拍着手说太好了,这样一来,我家丫头就有救了!

当一个人说另一个人“有救了”的时候,那想必是这另一个人情况已经糟糕到一种程度,快要接近没救了的状态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不是搭把手指点指点那么简单的事了。于是我对田德平说,你丫头遇到什么事了,你尽量仔细地告诉我。说完我从门边拉过来一个小竹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面。

田德平说,他家里目前遇到一些怪事,但由于自己的身份是公社主任,也不敢轻易把这件事在田家村传开,这才到村子里来找我。他家里有两个孩子,都是女儿,这次遇到事情的,就是大女儿。

大女儿叫田小芳,岁数跟我差不多大,之前的日子一直在城里,城里乱起来以后,她也因此而受伤,在医院住了一段日子,田德平夫妇俩就把孩子接回乡下暂时避避风头,那种情况跟我躲到乡下来很相似,但田小芳并非因为被抓捕,而是被城里的工人“军队”误伤了,断了一条腿,接上以后本来也没有大碍,但夫妻俩心疼女儿,城里也不太平,就直接从医院接回了村子里。可当田小芳的伤势渐渐好起来,能够慢慢走路的时候,她就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了。

田德平说,他们家的院子里,有棵大槐树,自己有一天下地干活,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女儿衣衫不整地,咆哮着用一根竹棍,在抽打那棵大槐树,一边打还一边嘴里胡言乱语的大骂着,但骂的是什么内容,自己却一句也听不懂。他当时就很惊讶,于是就问在边上站着的自己的老婆,说女儿出什么事了,怎么变成这样,他老婆早就哭成泪人了,说她也不知道,早上起来吃早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个人,自己刚转身去刷了个碗,她就变成这样了,无论自己问什么,女儿都不答,自己想要上前去拉住女儿,夺下女儿手里的竹棍,却被女儿一把推翻在地,自己心里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只能站在那里哭了。

田德平说,当时他还大骂了自己老婆一顿,说这种事怎么不到田里来通知自己一声,他老婆说自己也慌乱了,也就没想到。于是田德平就丢下手里的农具,想要去把女儿抓住,但试了很多次,都被女儿给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