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孤寡诱惑(第4/5页)

舱中厅阁,灯火明亮。两侧窗扇皆大开,江风拂拂,水气氤氲,薄纱帷帐曳曳轻扬,藕色璎珞散飞开来,一室光影翩跹。

我自里阁换过衣裳出来时,无颜正坐在书案后看着自他一上船白朗便递来的几卷奏折和几封来自缁衣密探的密报。白朗坐在一旁耐心煮着茶,炉里火苗不大,瓷壶兹兹作响,壶嘴处轻烟依袅,鲜灵甘纯的茶香满室四溢。

“樊天呢?”我转眸看看四周。

白朗望了一眼窗外,淡淡道:“江那边不知为何有铁锁横绝,樊天带了两人去探探情况。”

无颜随手扔开一卷帛书,道:“其实无妨,并不是因为我们。”

白朗奇怪:“难道真是紫衣侯的仇家?”

“当然,”无颜斜睨他一眼,又拿起一卷帛书,翻开看着,懒散地,“那紫衣剑士说是息朝吩咐的,那便没有错。夏有伯缭阴谋,息朝阳谋,后者身居庙堂之高险却胸怀磊落光明,治国依大道,谋事存仁心,君子风范,说话自是从不骗人,是以十八年前宣公找他做夏惠老师,缘由便在此。”

此时茶已烧开,白朗灭了火,我拿厚布包裹着端起茶壶给无颜倒了一杯热茶,闻言不由得看了他几眼,问道:“看上去,你和那个息朝很熟?”

无颜轻轻一笑:“自然。因为他也曾是我的老师。”

“什么时候的事?”我认真回忆了下,可惜脑子里关于那个息朝实在是一点映象也没有。

“十六年前,夏惠因犯事而被宣公锁去了雪山冰川,一关八年,这八年里,息朝应父王之邀来齐教我,不见明堂,只是私下授学。满朝除了亲自迎接息朝来齐、已故的白老将军外,其他人都不知。”

白朗怔了怔,茫然:“侯爷是说家祖?”

无颜望他一眼,点头:“你祖父白乾和息朝是故交老友,你没听说过?”

白朗摇摇头,俊脸微红,一脸困惑的尴尬。

无颜勾唇笑了笑,眸色微动,不再言。

我放下茶壶,听无颜的话心中好奇:“夏惠犯了什么大错要被宣公关在雪山八年之久?十六年前,他该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子才对。”

无颜叹气,放下手中的帛书,轻轻道:“正是因为年纪小那才不得了。以八岁之幼便敢言杀灭去一族百余人,天下除夏惠外,怕也无人能做到了。宣公以为恶魔,便将他锁在冰川,让他长伴于夏国王族视作神灵所在的雪山里忏悔养性了整整八年,这才将他放了出来。”

“以后呢?”

“以后?”无颜目色一离,眼睛盯着飘摇的烛火,“以后,便是你今日见到的这个夏惠了。”

我想着今日见到的那个夏惠,一时迷惘,坐在无颜的身旁,失神。

夏国的所有人所有事,对我而言,神秘而又遥远,陌生而又疏离,偏有时心里流淌着的,却是再亲切不过的熟悉和再想靠近不过的温暖,仿佛灵魂深处总有什么在呼唤着我,告诉着我:那个地方,才是我生命的渊始和皈依。

窗棂突地喀喇一响,一个黑影直直飞入厅阁来,惊得我眼皮一跳,神思因本能的警觉而立刻清醒过来。

抬眼,却见是浑身水气、衣袍湿漉的樊天。

白朗见状快意笑开:“樊将军,你潜到水里去拆那些铁锁了?”

樊天伸手胡乱抹了一下脸上的水珠,瞪眼望着白朗顿时没好气:“江雾这么大,轻舟滑逝,来回一趟不沾得浑身湿透才怪。”

白朗忙作了悟点头,忍笑,问道:“可查清是怎么一回事了?”

樊天晃晃脑袋,面色迟疑似拿不准:“不知怎的云梦泽多了许多的来历不明的小舟,每舟上皆是身着玄纹衣裳、面蒙轻纱的神秘人,腰配精尺短剑,脚踏蛮靴,虽是初夏他们每人肩上还戴有一小段的白色毡皮,发皆梳髻,插蛇般模样的盘旋簪子,装束奇怪得闻所未闻。只是那些人目光温顺和善,并不似寻仇的人士或者是杀不动心的匪徒之流。”言罢,他见无颜沉思着不说话,便又开口,问道:“侯爷,我们要不要也调动人防备起来?”

无颜不答,只问道:“来人有多少?”

“上千之众。”

无颜沉默一会儿,想了想,紧绷的身子忽而松软下来。他斜倚着椅背,指尖敲打着书案,半日,方淡淡道:“不关我们的事,静观其变就好。”

“喏。”

樊天应了一声后,又迟疑:“今日穆侯离去匆忙。他走后,夏国丞相便出庄部署着一切,先是驶来大舟,后又铁锁封江。不久后这批神秘人便来到云梦泽……是不是,这事和穆侯有关?”

无颜摇头:“与他无关。是伯缭自己招来的。”

“这……”樊天睁大了眼睛,满面不解。

无颜轻轻一笑,挥手,吩咐道:“这是夏国的私事,不用我们管。你也累了,和白朗下去先用膳吧,今夜早点休息,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但作充耳不闻。寅时叫醒撑舵的侍卫,命他行舟去武陵,本公子明早要登山赏云梦泽的日出。”

樊天和白朗闻言呆了呆。

我听着也是脸色一僵:这个时候你还有闲情逸致去赏日出,不是吧?

“怎么?”无颜挑眸,望着站在他面前定定不动的两人。

白朗还好,只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眸光微闪。樊天黝黑的面容此时却是暗得如同一块硬铁,垂死挣扎地,建议:“侯爷,这个时候是不是……”

无颜冷冷打断他:“樊将军觉得有问题?”

樊天伸手擦了一下额角,垂首,嗫嚅:“末将不敢。”

“下去吧。”

“喏。”

眼见白朗和樊天离开厅门,我转身正要问他话时,他却一手猛地揽过我的头靠近他的脸,唇重重压上来,扑在脸上的气息顿时有点儿乱,也有些莫名的急躁和难耐。我张嘴欲说话,那徘徊在唇边的舌尖便不失时机地滑落口中,肆意掠夺着,与我纠缠不休。

这个吻,深入而又粗鲁,霸道而又疯狂,直吻得我快呼吸不过来了,他才轻咬着我的唇,稍稍放我松了口气。

“你……你怎么啦?”我喘息着,思绪虽被他这一吻顿时茫乱,但心中却也隐约觉得他冲动得有些异乎寻常。

他不答,只勾臂抱过我坐入他怀中,额角轻轻抵在我的发上,闭着眼睛,柔软炙热的呼吸洒下来,一下一下,不断拂上我的面庞。

我侧眸看着书案,这才发现夏惠给他的那些书卷皆已打开。

“你看过了?”我问他,而后心思一动,伸手欲去拿那些书卷,“都是些什么?”

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摇着头,低声在我耳边道:“别看。”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