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玉璧连城(第2/3页)

晋穆皱了一下眉,低眸看我,神色微微讶异:“你不知道连城璧?”

我摇头。

“连城璧也作美人璧。二十年前夏国雪山出倾城美玉,递送凤翔宫廷,由世间最善雕刻的匠人雕成夏国长公主连城的模样。连城公主容貌绝世,再加这玉的罕有,便使连城璧成了稀世之宝。此璧本存夏国宫中,五年前意外失窃,却不知竟落在枫三的手上。不过,”说到这,晋穆轻轻拧眉,眸子亮了亮,唇边笑意深深,“不过依枫三和夏惠的关系来看,这玉璧是真失窃还是幌子,无人可知。”

连城公主?

我震惊,想起王叔临逝前与我最后一次深谈的话,心中骤然一涩,暗道:连城公主,连城璧,那可是我母后的玉璧。

晋穆目光微微一动,柔声问我:“你想要吗?”

我怔了怔。

“连城公主是你母后,不是吗?”他轻笑,静睿的眸间有光泽流转。

这个人啊,仿佛世上真的没有事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和心思。我叹气,摇摇头:“不,我不要。”我即便再想要也不能劳烦你,何况这璧如今在姑姑手里,你和她隙难重重,要取如何容易?

晋穆看了看我,也不再言语,只伸指揉揉额角。沉默半晌后,他突地起身朝溪边走去:“既是如此,那走吧。”

我随手拾起他掉落在地的面具,忙站起来,默默跟在他身后。

一马嘶鸣,长烟扬洒平野。

天阴阴,墨云翻滚。

可是眼前的亮光却在一点一滴地积聚,我挥了手指,捕捉到一丝明堂晃动的疏疏光影。

马跃荒野,行至一半路程,天突地飘起了细雨。雨丝绵绵,拍打着我困意正倦的面庞,我伸指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润处,一片冰冰凉凉的寒。

晋穆勒了马缰,转过身,解开那件宽大的金色披风,裹上了我的身子。

我不安,挣扎:“不要,我不冷。”

他侧眸看了看我,目色看似冷冷,乌色眼瞳的光泽却清浅明透得厉害,凝视着人时,仿佛秋水荡漾其中,波澜缕缕轻柔,直瞧得人心软说不出话。

我识趣闭了嘴,转了眸子,不看他。

他牵过我的手环住他的腰,也不多说话,双腿夹了下马肚子,以更快的速度朝山上晋营驰去。

我靠在他身后,缓缓,才将脑袋轻轻挨上了他的背,眼帘垂下,口中悄悄叹气。耳畔有嘤嘤鸣响轻作,贴着我脸颊的络璃铠甲,铁锁相击,片片薄凉。

马蹄重踏,目下尘沾雨,一溅飞离。

沿山坡上山,一路颠簸,静寂的气流缠绕细雨,与平日的喧哗热闹不同,二十万兵力如今在外十六万,营帐虽漫山,但除了几拨冒雨巡逻的士兵外,满目望去别无多人。

风撩帘帐,处处空荡。

我抬头望了望愈来愈近的中军行辕,心中思量了一下,而后扬了胳膊将手中的金面摸索戴上晋穆的脸庞。

“夷光?”他收了缰绳放慢速度,突地低声唤我。

心弦不自觉地抖了抖,我抿唇不应,只将面具给他戴好后,手指垂落。指尖轻轻一滑,划过一处柔软,似碰到了他的肌肤。

我慌了一下,正要缩手时,他却伸手将我的手指按在了他的唇边。温热的感觉自指尖慢慢传递,渐渐地,那感觉开始滚烫灼人。我烧红了脸,一把将手指自他掌心抽出,跳下马背,低着头快步朝山上走。

身后他似乎在叹气。

而后静籁的山间猛闻一声响亮的鞭策声,有马疾驰追风,带着骑马的人,闪电一般自我身边掠过。转瞬的功夫,唯留下一个模糊得不能再模糊的淡淡衣影。

我顿步,脚下似坠重石,累得我一阵乏力。

慢吞吞地,我淋雨行路。

细雨丝不再,渐化作晶亮的水珠,一滴滴落下时,不多久我便浑身湿透,山风疏疏密密,只一丝吹来,就可冻得我直哆嗦。

我抬眸瞧着越下越大的雨,再看看四周无处可躲避的峭石孤壁,心中无奈,正待提气使轻功赶上山时,山坡上却忽地有马蹄声踢踢踏踏。我扬眉,隔着蒙眬雾雨看到那个正朝我亟亟驰来的黑色劲骑。

而马背上的人……

我伸指揉揉盈满雨水的眼睛,再望过去时,入目看到了那雪色翻滚的飘飘衣袂,那飞扬湿漉的银色长发。

我弯唇笑,懒意一起,索性停了脚步坐在路边的大石上静静等他。

不多久,马驰来。

他勒了马居高临下地瞅着我。

我扬眸看着他,痴痴不语。

两人皆不动,雨水放肆地冲洒身上,一阵风吹,一阵湿凉,一阵冰到心肺的彻寒。我咬牙,身子颤抖。无颜望着我,狭长的凤眸凝了凝,目色暗涩深邃,只是一瞥一凝时,依然风流而又迷人。终于,他的唇边露出笑意,手臂垂下,漂亮修长的手掌落至我面前。

“丫头,不要让我心疼。”他轻声道。

我瞧着他的笑容,如被蛊惑般,将自己的手指轻轻伸出,递入他的掌心。

他拉起我,手臂用力,拽过我的身子跃起,抱入怀中。

手腕有伤,被他这么一扯伤口又裂,雨水钻透纱巾流入其中,疼得我面色煞白,紧紧咬了唇。

他也似感觉到不对,忙翻开我的衣袖,看清腕上的殷红后,他冷了眸子,面色骤寒。

“沙场凶险,在所难免。”我柔柔看着他,低声道。三年战场的经验告诉我他在气什么,但凡我受伤时,他总是这副表情。

他无动于衷,依然不语,俊面凝霜。

我转过头,把身子塞入他的怀里,伸手抱住他的胳膊,笑道:“你是不是想继续淋雨冻坏我呢?我好冷,也累。想休息了。”

“丫头……”他叹息。

我微笑,摇摇头:“还有一个虎符。给他……给他……给他,就好了。”言罢,我闭上眼睛,不待他再开口,便失了思维,沉沉睡去。

昏迷中,有人的手臂在我腰间紧紧收缩。

醒来时,人已躺在夜览营中的榻上。眼前光线有些黯淡,我侧眸瞧去,但见帐外天色已暗,雨声簌簌。帐里榻侧矮几上燃着灯盏,晕黄的灯罩里有微弱的烛光在轻轻耀动。

脑子有点儿疼,我伸手探了探额,触到一片冰凉的丝绡。

我苦笑,心道:这雨淋得,居然把自己给淋倒。身子有些滚烫,明显是发烧的症状。我捏指拿了丝绡甩开,撑了手臂,费力地起身坐直。

“无颜,给我倒杯水来。”我出声喊。透过云母屏风我依稀能看到那个在外帐斜身看着竹简的雪衣身影,于是也懒得自己动弹,开口使唤理所当然。

身影闻声一动,那人扔了竹简,在外帐晃悠一下,而后绕过屏风走了进来。我眨眼对他笑。他直直看着我,手上拿着玉色茶杯,俊面含笑带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