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蓝衣刀客(第2/3页)

说到最后,他话中笑意深藏,浪荡之风又现。

我挑眉一笑,不置可否。

明天,夷姜和湑君的大婚之日,正是我独上北晋之时。

第二日,天气好得堪称祥瑞之兆。

秋阳高照,耀眼的金色洒遍了金城每一处角落。天蓝如洗,澄澈的苍宇泛着琉璃般的谧,净瓷般的滑,让人一望心飞鹜。

这样好的天气,自然也适合出行。

城北,小树林。

总算出了王府。我骑在马背上仰头看了看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兴致颇佳。

可是一旁的爰姑却显然有些心神不定,她提提手上的马缰,细细打量我一眼,忍不住又把出门时问过多遍的问题再次提及:“公主,你真的不去宫中见一见夷姜公主?”

我微微拧了眉,撇唇:“不去。”

爰姑驱马靠近我,柔声劝:“可是今日是她的喜日,而且她一大早便派人来请你去宫中见她,说不定是有要紧事。”

我闻言笑得愈发懒散,刚要开口回话时,却忽地听到远方那隆隆的震天爆竹声,靡靡的管弦丝乐声,正顺着秋风一丝一缕地传入耳中。连带吹来的,还有那百里皆可闻的融融花香。

我抿抿唇,笑意渐而发凉。

“她今日成亲,群臣朝贺,红锦地衣,怒放鲜花……那自是要紧的事,只是与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再说了,若她要找我,前几日我在宫中时她不找,却非得等到今日才找上门来……宫中的流言已够多了,我也不能心胸坦荡地去忍受更多羞辱讥笑的嘲弄……”我轻声笑着看似若无其事般,却暗暗咬了牙,“因为那些话我三年前就已受够了。今日,夷光没必要再去给别人做一次无辜的嫁衣!纵然她是我的阿姐。”

爰姑看着我,柔和的面容间添出了几分心疼的爱怜,不再劝。

“公主,那我们要何时才动身?”

我抬眸看看天色:“辰时已到了吧?”

爰姑勒紧了缰绳,笑道:“早到了。”

我不禁一皱眉,轻言喃喃:“二哥说那个人会在今日辰时到这小树林来见我……怎地那人竟如此不守信用,辰时早过了还没出现?”

话音刚落,头顶上方便飘荡起一人冰凉不屑的冷笑声。

“聂荆早已在公主出王府时便已追随左右,不知公主为何要说我无信?”声音淡漠沙哑,带着几分别扭的疏离清冷。

我闻言转眸看看四周,口中笑道:“人声鬼影……不敢出来见日光吗?”

话音刚落,便觉眼前有黑影一掠而过,倏然,马前稳稳站着一人。

我眨眨眼。

“这样行了吗?”那人嗤笑着,态度嚣张得不知主仆之分。

我不答,只微笑着静静打量他。

一袭深蓝的长袍,旧得隐隐发白的颜色衬得他原本高大的身材更加修长。人出现面犹遮,他头上戴着一顶罩着黑色绫纱的斗笠,叫人只能隐约见到他的脸形轮廓,却看不清他五官的模样。但从他披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来说,他该不是很老。

干净、孤独。

我暗自总结,只见那人身无长物,除了左手中握着的一柄看上去古老得已经开始生锈的破刀。

半日琢磨,我一笑颔首:“阁下为何不能摘了斗笠示以真面?”

那自称聂荆的人闻言身子隐隐一僵,斗笠抬起,凌厉冷冽的目光自黑纱后直直朝我射来,一言不发。

我敛敛笑意,道:“如何?”

他果断拒绝,冷道:“不摘。”

我的第一条命令他就已开始反抗。这便是无颜说的从此之后命也是我的那个侍卫。

我忍不住勾唇冷笑。

“你家公子难道没和你说过,你既来保护我,从此便要听从我所有的命令吗?”

绫纱下那霸道锐利的冰寒稍稍融解,好似那人正在发笑,淡淡道:“公子只命令聂荆要保护公主的命不受任何威胁,身体不受任何损伤。其余的,一概未说。”

好你个无颜!

我被气得哭笑不得,只得抬指狠狠揉了揉眉,眼睛盯着面前的神秘刀客,半日思量,终是道:“也罢。请示你家公子之令。”

聂荆扬手,一块冰冷的令牌恰落在我掌心。

我看看令牌,再看看他:“那这一路要麻烦聂侍卫……”

“无须客套。这一路我自会护你安全。”

我话未完他便打断,果然不知规矩。我轻轻一哼,甩甩脑袋,将令牌塞入袖中后,回头刚要吩咐爰姑起程时却发现她盯着聂荆,面色苍白透青,仿佛是惊恐过甚,更又似喜悦激动得无以复加。

我心中顿疑,转眸看聂荆时,他却冷冷一声咳嗽,身形一闪,点足率先掠了出去。

爰姑犹自出神,眸光愣愣地追随在聂荆离去的身影上,渐渐地,竟浮现出一层蒙眬的水雾来。

“爰姑?”

爰姑无意识地回眸。

我挥下马鞭,笑道:“咱们走了!”

无颜倒不是真唬弄我。聂荆虽没马,但只凭他两只腿,飞奔起来却从不曾落于我和爰姑座下良马之后。

但是到了下午,我还是在驿站给他买下了一匹好马。

我倒不是可怜他的辛苦,只是在这堂堂大道上,两匹飞驰的快马,再加上一道飞驰的人影,看上去虽不至于惊世骇俗,却也够张扬。

我此行就是要低调,自然不能让他给破坏。而且,我发现自从他被路边沙尘呛了咳嗽之后,就一直没再停过。

傍晚,到了曲阜,三人歇在了城中最大的客栈。

我自幼有天下神医东方莫为师,咳嗽这点小症状自是不必按脉便可下药。

写了药方命爰姑抓了药回来,见爰姑今日精神着实不佳,我便嘱咐她先行歇息,自己亲自去煎好了药,端至聂荆的房中。

敲门进入时,那倔犟而又嚣张的侍卫刀客正一边狼狈地咳嗽一边坐在桌旁喝着水,即使是深更半夜的,聂荆还是戴着斗笠。见我进来,我明显感觉到他微微一颤,绫纱下,那冷冽锋利的目光停留在我手中的药碗上。

“怎么?”我不解于他隐约透出的紧张。

他连连咳嗽,好不容易开口却道:“拿走!我不喝药。”

声音虽然还是冷漠得让人呕气,不过意外地,冷漠中却多了几分形同孩子气的较真和恐惧。

我心中觉得好笑,但还是一本正经地看向他,把药碗推到他面前,语气不善:“不喝又怎会好?而且还是我熬的,你敢不喝?”

他冷哼不言,斗笠稍稍一动,脑袋转过去。

我转眸,心念一闪,笑起来:“哦,我知道了,你,怕——喝药,对不对?”着重“怕”字。

蓝衣倏然飞舞,寒气自他身上散发开来,浸得我浑身冰凉。

“怕?”他冷笑不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