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惦记着给爹爹瞧病的事情,杨岳只略躺了躺,天才蒙蒙亮,他便起早熬了米粥,又顺手做了葱抓饼,然后才去请爹爹起身。瞧今夏房间还没动静,又去敲她的门:

“今夏,赶紧起来!都什么时辰了。”

里头静悄悄地没动静。

“你不饿的话,葱抓饼我就不给你留了。”杨岳接着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悉悉索索趿鞋的声音,下一刻,门被打开,今夏揉着眼睛出来。

“哥哥,我刚闭眼,你也心疼心疼我行不行。”她咕哝着朝外走。

“你都睡了两个时辰,够了够了,拿冷水洗把脸就精神,今天一堆事情呢。”杨岳瞧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推着她往铜盆的地方走。

“哎呦……”今夏眼睛都不睁,又被杨岳拖着走,一不留神撞上房中的透棂架格,痛呼一声。

未等她开口,杨岳先埋怨她道:“你能不能小心点。”

今夏扶着额头,干瞪他:“大杨,当捕快也要有人性。”

“所以我做了葱油饼孝敬你,够有人性了。”杨岳把她往面盆架前一推,口中唠唠叨叨,“我告诉你啊,陆大人要你去查周显已的相好,你勤快着点,别拖拖拉拉,一定给陆大人留个好印象。”

今夏掬了把水扑到面上,冷得打了个激灵,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脑子被驴踢了?”

“这凡事,咱们得往长远着想。你看,这江南名医又不是只有沈密一人,万一沈密瞧不好爹爹的腿,我还得求着陆大人再寻几位名医来。”

“果然目光长远,难怪你跟我娘特谈得来。”今夏挪揄他。

“少扯闲篇,总之你接下来,须得谦卑谨慎,做事勤勉。记着,陆大人吩咐的事,再小都是大事。你可别一不顺心就冲人家呲牙,别惹陆大人不高兴,别说不敬的话,背后说也不行。”杨岳一脸正气,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以免隔墙有耳。”

小刷沾了盐在嘴里使劲努努,今夏不以为然地含糊道:“这会儿他肯定还睡着呢,有耳也听不见呀。”

“陆大人一大早就起来了,在后院练功呢。”

今夏楞住,疑惑道:“这么早,他昨夜里就没睡过觉吧?”

“对了,我都忘了问你,昨夜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儿呢?”

“别提了……”今夏捏捏后脖颈,边行边道,“你知道么,昨夜是周显已的头七,我和陆大人就在他上吊的小楼上待了一宿。”

杨岳微楞,追上她压低嗓音道:“胆可够大的,听说冤死的魂凶得很,你没撞见什么吧?”

今夏刹住脚步,眯眼看他:“你也觉得他是冤死的?”

“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说么?”

“我说你就信啊!”

今夏没好气道,拐入用饭的小厅,瞧见桌上做好的葱抓饼,便先拈了张撕着吃。

估摸着爹爹过会儿就来,杨岳先把米粥盛出来散热气,见今夏抓饼的油手伸过来,啪得打回去,又替她也盛了一碗。

按理说,他们是小辈,与长辈同桌吃饭须得等长辈入座动筷之后自己方才能开吃。但由于捕快这行当特殊些,办起案来晨昏颠倒是常事,用饭是没时没晌,有的吃时就得赶紧吃,要不然说不定什么事情一交代下来,就吃不成了。故而杨程万从来不要他们等着他入座,先填饱肚子是要务。

小米粥熬得又香又稠,今夏也不怕烫,端起来就吃,看得杨岳直咂舌。

“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一碗热乎乎的米粥,更让人有回魂感觉。”吃了大半碗下去,她忍不住叹息道。

杨岳同情地看着她:“你昨晚真见着鬼了?”

今夏又拿了张葱抓饼,边吃边忿忿道:“三更半夜,翻墙而入,还要我撬锁,知道的是查案,不知道还以为做贼呢。”

“看不出陆大人对这案子还挺上心。”

今夏白了他一眼:“他上心?那我就是兢兢业业废寝忘食!”

瞧她塞得鼓囊囊的嘴,杨岳摇头:“你什么时候能废寝忘食,那说不定找着建文帝就有望了。”

“一边去!”

今夏懒得搭理他,接着又吃又嚼,忽听见门口一声熟悉的“喵呜”,转头望去,昨夜小楼内的黄毛虎斑猫正热切地将她望着。

“你怎么跑这来了?”她奇道。

“喵呜,喵呜。”肥猫挨挨蹭蹭地进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葱抓饼,亲热地又叫了两声。

“真识货,知道这个好吃是吧,”杨岳已经撕下一小片葱抓饼,喂到猫嘴边,“最后一片了啊……这猫从我开始烙饼就蹲在灶间门口,吃了快有两张饼了,怎么还饿?”

“你还喂它?!”今夏瞧着胖猫圆鼓鼓的肚子都快拖到地上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它每天早晚两顿猪油拌饭呢,它哪里能饿着。”

说话间,杨程万一瘸一拐地进来,杨岳忙上前去扶。

“头儿,你的腿怎么样?”今夏问道,“大杨跟您说了没有?陆大人给您找了个江南骨科的名医,今儿要给您瞧腿。”

杨程万在椅子上坐下:“老毛病了,还折腾什么。”

“即是老毛病,那就更得看看了。”说话的是陆绎,刚刚自门外迈进来,“昨日我已打听过,这位沈密祖上世代行医,对跌打损伤,尤其是陈年旧患,颇有经验。待会儿用过饭,我就带前辈您过去给他看看。”

肥猫见又来一熟识之人,轻喵慢叫地蹭过去,粗尾在陆绎衣袍下摆上扫来扫去。

“我的事怎么好劳烦大人,这个……”杨程万还要推脱,却被陆绎以手势打断。

“前辈不必与我见外,你腿脚有疾,不便查案,治好方才是正理。”

杨岳是见过爹爹旧疾发作之苦的,当下也劝道:“爹,不管怎样,终归去看看,便是不一定能治好,肯定也会教些保养法子。”

“就是啊,头儿,您一发旧疾,大杨也跟着一宿一宿不敢合眼,您就算是心疼他,也得去看看。”今夏帮着杨岳劝他。

见他们这般说,杨程万只得点头答应:“那就多谢大人了。”

陆绎点头:“不必客气,用过饭后到东角门等我。”

他转身时瞥向今夏,虽未说话,目中却似乎有一丝不愉之色。后者怔了一瞬,继而恍然大悟,连撕带咬把手中葱油饼一股脑地全塞进嘴里,跳起来道:“卑职……现在就去……查那个相好。”

点了点头,陆绎这才转身出去了。胖猫犹豫片刻,估摸觉得陆绎那边肯定更有好吃的,甩动着粗尾,也跟了过去。

他前脚出门,后脚今夏就因为刚才塞得太急而噎住了,咳得惊天动地,杨岳忙着往她手里递水,好不容易才总算顺过气来。

“得空儿,我一定地查查他的八字。”今夏愁眉苦脸道,“这肯定是犯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