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2页)

“需要弄一台水泥搅拌机过来吗?”

雷布摇了摇头:“除非你打算再从路上找几个无辜的伙计一起来给你干活。”

“我一直在找。”凯辛说。

他打电话给伯恩,之后不久便觉困倦袭来,身上的伤痛又加剧了几分,他突然感到一阵难过,于是早早上床休息去了。他很快便睡着了,但一个噩梦惊醒了他,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梦境:漆黑的夜里,雨下得很大,耀眼的火光和尖叫声,到处都是人,一片混乱。他被困住了,像被类似八爪鱼的东西给缠住了,他努力地挣脱,但那东西死死地攀住他。空间越缩越小,空气也渐渐稀薄,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就快死了,恐惧裹挟着他向深渊飘去。

他在自己的大房间里醒了过来,闹钟的表盘和指针发出幽幽的绿光,他感觉到心脏还在胸膛里跳动。屋外,夜风呼啸着吹过瓦楞铁皮房顶,飕飕作响。

他从床上爬起来,狗听到他的声音,在门外叫唤,他放它们进来。它们爬到床上,相互挤着,跳着,依偎着趴下来。凯辛打开了台灯,往炉子里添了些木柴,裹着毯子,坐下来读《诺斯托罗莫》。

每次总有一名随军神父——某个满面胡楂儿、浑身污秽、腰间插着大刀、上尉军装的左胸上有用白棉线绣的小十字的壮汉——尾随,他嘴角叼着香烟,手里拿着木凳,去听忏悔,赐予宽恕;因为国家的大救星公民(古斯曼本在请愿书中的正式称谓)并不反对理性的仁慈。行刑队凌乱的枪声会传过来,有时还会跟着单独的结果性命的一声;一小股浅蓝色的烟雾会从苍翠的树丛后袅袅升起……[1]

他在破旧的大椅子上睡着了,清晨醒来,狗儿们轻拱着他,两条尾巴交叉摇摆着,像毛茸茸的节拍器。当他向壶里灌水时,台子上的电话响了。

“老板,我是马丁警员,克罗马迪警局这边的。我奉命告知您,唐尼的母亲几分钟前打电话过来,说他失踪了。她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失踪的,昨晚十一点时,她还看到他在床上。”

凯辛捂着话筒,清了清喉咙:“在下次保释报到之前,他都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告诉他妈妈询问一下他的朋友,看看有没有其他人一起失踪了。有消息随时打我的手机。”

他走到外面,撒了泡尿,望向山坡,深红的枫树像点燃的火种,透过清晨的薄雾跃入眼帘。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试图缓解身体的僵硬。

唐尼上午十点之前不会去警局报到,他知道。


[1]刘珠还译,译林出版社,2001年10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