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聊中寻些趣味。老李很得意,能和小赵干一干。

“喂,小赵,”叫狗似的叫,“张家的事怎样了?”

“有希望,天真不日就可以出来。”

“张大哥问我,怎样酬报你。我来问你,原谅我不会客气一些。”老李觉得自己也能俏皮地讽骂,心里说:“谁要是不怕人了,谁就能像耶稣似的行奇迹。”

“要不我怎么爱和你交往呢,”小赵的眉毛转到眼睛底下来,“客气有什么用?给我报酬?怎好意思要老丈人的礼物?半子之劳,应当应分!”

“谁是老丈人?”

“张大哥难道没告诉你?现在的张大哥,过两天就升为老丈人。”

“你答应了我,不和他掏坏!”

“掏坏是掏坏,婚姻是婚姻,张大哥一生好做媒,难道有人要他的女儿,他不喜欢?”小赵指着鼻梁,“看看小赵,现在是科员,不久便是科长,将来局长所长市长部长也还不敢一定说准没我的份儿!将来,女婿做所长,老丈人少不得是秘书,不仅是郎才女貌,连老丈人也委屈不了!”

老李的闷火又要冒烟,可是压制住自己。“小赵,说脆快的,假如张大哥送给你钱,你能饶了他的女儿不能?”

“老李,你这怎说话呢?什么饶了饶了的,该打!可是,你说说,他能给多少钱?”

“一所房子。”

小赵把头摇得像风扇,“一所小房,一所?把个共产党释放出来,就值一所小房?”

“可是天真并不真是共产党!”

“有错拿没错放的,小赵一句话可以叫他出来,一句话也可以叫他死。随张大哥的便;他的话是怎么说都可以。”

“你要多少呢?”

“我要多少,他也得给得起呀!他有多少?”

老李的脸紫了,咽了一口毒气,“他一共有三所小房,一生的心血!”

“好吧,我不能都要了他的,人心总是肉长的,我下不去狠手,给我两所好了。”小赵很同情地叹了口气。

“假如我老李再求你个情,看我的面上,只要他一所,我老李再自己另送给你点钱,怎样?”

“那看你能送多少了!”

“我只能拿二百。二百之外,再叫我下一跪也可以!”

“我再说一句,二百五,行不行?”

“好了,张大哥给你一处房,我给你二百五十块钱,你把天真设法救出来,不再提秀真一个字,是这样不是?”

“好吧,苦买卖!小赵不能不讲交情!”

“好了,小赵,拿笔写下来!”

“还用写下来,这点屁事?难道我的话不像话是怎着?”

“你的话是不算话,写下来,签上字!”

“有你的,老李,越学越精,行,怎写?”

“今天收我二百五十;天真活着到了家那天,张大哥交你一张房契;以后永不许你提秀真这两个字。按这个意思写吧!”

小赵笑着,提起笔来,“没想到老李会这么厉害,早就知道你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这点事还值得签字画押,真,不用按斗箕呀?”

字据写好。各存一张。签字的时候,老李的手哆嗦得连自己的名字全写不上来了。他恨不能一口吃了小赵,可是为张大哥的事,没法不敷衍小赵。小赵是当代的圣人,老李,闹了归齐,还是张大哥的一流人物!老李把二百五十元的支票摔在桌上。

小赵拿起支票,前后看了看,笑着放在小皮夹里,“银行里放着钱,老李?资本家,早知道,多花你几个!积蓄下多少了,老李?”

老李没理他。

他拿着字据去给张大哥看,张大哥十分感激他,越发使他心中难堪。本想在灰色的生活里找些刺激,做个悲剧里的人物,谁知做来做去,只是上了张大哥所走的辙迹,而使小赵名利兼收地戏弄他!

“为什么小赵这样恨我呢?”只有这一句话在老李心中有点颜色。“莫非老李你还没完全变成张大哥?所以小赵看你不顺眼?即使是这样,还不是无聊?”老李低着头回家,到家里没敢说给了小赵二百五十块钱,对太太也得欺哄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