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5页)

柳如丝看着萍萍:“下午在这里洗澡的铁林,家住哪里知道吗?”

“能查到。”

“明天一早约他到胭脂胡同顾小宝那里。“柳如丝着重补了一句,“单约。”

“知道了。”说完,萍萍退下去。

冯青波从屋里出来,换了身几乎相同的长衫。

“换了吗?”

“换了。”冯青波仍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模样。柳如丝扫了他一眼,无可奈何地说:“就这样吧。”

天色渐晚,徐天拍刀美兰的院门。大缨子开门出去,正好徐天进来。大缨子催促徐天:“赶紧的,都不说话等着你呢!”

徐天不明白:“等我?”

“我说你一会儿过来,等你的这段时间,都没话说了。”

徐天往屋子进去,发现八青翘着脚刚扒完一碗面条,又去将桌上盆里的面捞到一只空碗里,刀美兰厉声阻止:“别动那副碗筷。”

八青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说:“小朵都死了,吃饭还摆副碗筷,瘆不瘆人。”

“别动!”

“我把她那份吃了,以后她也别吃了,瘆了巴叽的……”说着,八青就去拿那副碗筷,刀美兰过去阻止他。八青这才发现徐天站在门口:“天哥……大兄弟来了。”

“我是小辈,别瞎叫,到里面去,我跟刀姨说话。”

随即,八青抱起桌上的面盆去了里面灶间。

徐天打开窗台下面的话匣子,一阵杂乱之后,是周璇的歌声。刀美兰抬起头看着徐天,毫无主张。徐天也不知道怎么说,想了半天说道:“好事,八青回来了,小红袄也知道是谁了。”

“你饿吗?”

“不饿。”

两人都在周璇的歌声里沉默着,徐天将空的牛皮纸照片袋搁在桌子上。刀美兰一张张看着徐天从周老板那带回来的照片,每张照片都是小朵。

刀美兰一张张翻着,她的心在滴血:“上次还让她给我拍照片……”

“底片拿出来放在大北照相馆洗了。”

作为母亲的刀美兰哭了,一颗心快要疼死了:“他为什么杀小朵?”

“前头三个人也是他杀的,他就是变态,有病。”

“天儿,人找着了为什么还憋屈呢?”刀美兰几乎快哭晕过去了,徐天低落地说“没死咱们手里。”

刀美兰一双泪眼看着徐天说:“你真能下得去手杀人?”

“如果小红袄还活着,就知道能不能。”

“以后怎么办?”

“这里能再住个人吗?”徐天试探地问刀美兰。

“什么人?”

“田丹。”

刀美兰半晌没说话,徐天知道刀美兰的为难,接着说:“没她,周老板死了咱也不知道是小红袄,现在虽说憋屈,但好歹明白是咋回事,她是来帮我们的,不只帮我找凶手,还保北平不打仗不死人,太太平平地改朝换代和平解放。”

“她不是在牢里吗?”

“在。”

“金海也愿意放她?”

“到时候不愿意也得愿意。”

刀美兰不明白,徐天接着说:“愿意,但您别问他。”

“这么小的屋子。”刀美兰环顾四周,她觉得有些不体面,徐天赶忙说:“她也住不了几天,城里人都往外跑,眼看着共产党解放军就来……”

“八青在。”

“八青住我家去。”

徐天看出了刀美兰的犹豫和纠结,自己笑了笑,为她开解道:“您瞧,您还当真了。”

“啊?”

“跟您说着玩儿的……她帮咱断完小红袄就跟咱们没关系了,过几天没准在牢里就把她处决了。”

“啊!”刀美兰想起那个未曾谋面的姑娘要死了,又想起小朵,不免有些同情。

“解放军入城之前,牢里的共产党肯定都枪毙。”徐天把事情说得尽量轻松些,刀美兰不出意料地反应道:“还有没有天理。”

“管他什么天理,现在北平还是党国的。”

刀美兰之前的犹豫纠结变成了愁苦担忧,田丹应该就跟小朵差不多大,刚才徐天还把她说得那样好,刀美兰愈发不忍心,徐天突然问:“小朵有没有丢东西?田丹说凶手恋物,会拿被害人的东西。”

“东西领回来,没找着脚脖子上的金铃。”刀美兰仔细回忆着,肯定地说。

“红线串着的?”

刀美兰点点头,徐天站起来:“照片放您这里?”

刀美兰看着照片,有些别扭,眼睛又蕴上水雾,徐天按了按那个牛皮纸袋,像是跟小朵告别,他舒了一口气:“拍的都是小朵,我那有跟她一块儿拍的照片。”

“我走了?”

“口袋我拿走。”

徐天说着抽出照片,从衣服里掏出那些乱七八糟的监狱结构图纸,展平往照片袋里装。

刀美兰问:“什么东西?”

“画儿。”

“田丹什么时候放出来?”

“也许明天。”

刀美兰把徐天的话听进去了,她担忧地问:“她出来没有共产党接着吗?需要咱们招待?”

“不知道。”

“要真是一时半会儿接不上,在这儿住几天也行。”刀美兰用了好大的力气下定决心。徐天笑着说:“我问问她。”

北风呼啸,车在寂静的街上开着,萍萍和保镖坐在前座,冯青波和柳如丝坐在小汽车后座。柳如丝一手拿着口红一手拿着小镜子,在一晃一晃的灯光中涂着口红。

车停在一栋带花园的西式洋楼前,守卫都是美式装备的正规军队,小汽车鱼贯而来。

冯青波和柳如丝下车,往楼里进去。

金海夹着手轴在沈世昌家门口站着,旁边站着两个持枪军人。不一会儿,长根从里面出来,说道:“沈先生不在。”

金海赔着笑说:“劳烦您通报一声,我叫金海。”

“不在。”说完后长根转身就要关门。

“您除了不在还能说点别的吗?”金海仍然微笑着,言语平和,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长根看着金海,他的不屑是对这份愤怒的回应。也正是这份不屑彻底激怒了金海,金海收起笑容:“咱们都是吃官饭的,您不跟这里护院,不还得在北平地头过日子。”

“他去杜公馆了。”

“哪个杜公馆?”

长根继续不屑地说:“杜长官公馆。”

“谢了。”

徐天回到珠市口,去徐允诺门口听了听声儿,然后蹑手蹑脚往去自己的屋子走。

房间里,灯光照在小朵和徐天的合影上,徐天把脏外套脱了,开始脱那套白褂子。他隔着窗户,看到徐允诺从自己屋里出来,往他这边走。徐天精赤着身子,开始从柜子里拿干净衣服。

徐允诺隔着门喊了一声:“天儿。”

徐天停下动作回答:“爸。”

“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已经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