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第2/3页)

陈炎亭亦无什么办法,即便有心要拿几个乱传之人,告他污蔑诽谤,但一来京里传这些事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总不能一一拿尽;二来,当真如此做了,可就落人口实,敢说这弋阳侯心中有鬼方才要堵人的嘴,说不准还会触怒上方,越发得不偿失。

不如索性不去理会,这些野话传不过几天,大伙没了新鲜也就不再传了。

陈婉兮在肃亲王府里亦听闻此事,不过一笑置之。

是日,宫里传出话来,她那顺妃婆婆有意见她。

这宫中相招,是不能不去的。

虽则每次见顺妃,总要听几句教训,但谁叫那是自己的婆婆,又是皇妃,身份摆在那里。

陈婉兮打叠起了全幅精神,梳妆打扮,预备进宫。

杏染一面服侍她梳头,一面问道“娘娘,小世子可要带进宫里给老主子瞧瞧?”

陈婉兮仔细遴选着首饰,说道“不必了,豆宝这两日有些咳嗽,怕车马劳顿,再去见人,越发重了。”

柳莺抱了衣裙过来,言道“娘娘,老主子最疼小世子的,带了小世子去给她老人家瞧两眼,也好搪塞一时。”

陈婉兮晓得她的意思,顺妃并不中意她这个儿媳,私下相处起来总有那么几分尴尬,但她却极疼爱豆宝这个独苗孙子,有豆宝总能让她少说两句。

然而,豆宝是她的心头肉,做娘亲的怎会抱着生病的孩子当挡箭牌?

她陈婉兮,可不是那等无用的软弱妇人。

陈婉兮选了一枚嵌了东珠的素面钗子,递给杏染,淡淡道“不必了。”

收拾妥当,陈婉兮便带人进了宫。

依着规矩,由宫人引领,径往顺妃所居的承乾宫而去。

这承乾宫有两进院落,面阔五间,檐角安放走兽,内外檐饰龙凤和玺彩画,宫中院落宽广,种有数株粗壮梨树,正是花开时节,花香袭人,如玉飞雪,衬的整个承乾宫如冰雪世界。

那黄琉璃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檐下走兽亦如活了一般,神勇威武。

饶是陈婉兮已来过数次,但再见这承乾宫,依然禁不住暗道一声好气势!

这宫室,原是当今太后当年做皇妃时所居。

这太后既非皇帝的生母,亦非先帝的皇后,只是当成她盛宠优渥,皇后故去之后,皇帝将太子交于她抚养。落后,太子登基,她便受封成了太后。

而今,这承乾宫的主人便是顺妃,也足见顺妃在宫中的地位。

陈婉兮立在宫门前,数着屋檐下的铁马,被琉璃瓦耀了眼眸,不觉眯细了眼睛。

宫人晓得眼前这位是娘娘主子的儿媳、肃亲王的王妃,通传之后,便恭敬笑道“娘娘传召,王妃娘娘请进。”

陈婉兮将心一沉,举步迈过了门槛。

迎面,只见一中年宫女自正堂出来,走下台阶,笑意满面的迎上前来。

这宫女生着一张圆脸,身子微微有些发福,瞧着温柔可亲,但那眼角又透着丝丝的锋利。她衣着较别的宫人不同,插戴的首饰也更见华丽些。

陈婉兮晓得,这宫女是顺妃自母家带入宫中来的陪嫁,名唤嘉楠。顺妃在宫中十数载沉浮,多得她出谋划策之功。故此,顺妃将她视作心腹,这底下的宫人也都尊称她为嘉楠姑姑。

嘉楠姑姑步履如风,走上前来,微笑道“王妃娘娘可是来了,咱们娘娘可一向盼着呢。”

陈婉兮亦有礼一笑“娘娘身子一向可好?”

嘉楠姑姑笑道“都好,只是念着娘娘同小世子。”说着,目光朝陈婉兮身侧一瞟,却不见豆宝的身影,又问道“王妃今儿可是没把小世子带来?”

陈婉兮说道“豆宝这两日有些咳嗽,我便将他留在府中了。”

嘉楠面色微微一滞,随即又笑道“王妃快些请吧,娘娘可是等的有些急了。”言罢,先扭身往后殿行去。

陈婉兮随着嘉楠前行,走过游廊之时,隐约听见有宫人低声议论“……王爷要回来了,娘娘可高兴得很呢……”“那芳宜郡主那边……”“所以今儿,娘娘才把王妃传来……”“可怜王妃守了这么久,还要……”

这话说得模糊不清,陈婉兮便只存在了心里,面上一丝也没显露出来。

到了后殿,也未经通传,嘉楠便引着陈婉兮入内。

一路转进偏殿,果然见一靓妆丽人侧身倚在西窗下的贵妃榻上,膝上盖着一方海獭皮,地下一青年宫女正轻轻替她捶腿。

这丽人一手支脸,眸子轻眯,似在养神,一旁的落地铜鹤香炉口中吐着袅袅青烟。

嘉楠轻步上前,俯身低声道“娘娘,王妃娘娘到了。”

那丽人轻应了一声,眼也未睁,只漫声道“请她坐。”

话音落,便有宫人搬来一张酸枝木拐子方凳,凳上放着一块绣金赤色软垫。

陈婉兮瞧这婆婆又拿起架子来,不由唇边一弯,侧身坐了。

她不言不语,只静观顺妃行事。

顺妃今年已年近四旬了,因着保养得宜,依旧是一副风韵妩媚的样子,腰肢依旧细软,一张银盘子脸叫人越看越觉得有味道。

也难怪她多年荣宠,至今不衰。只除了,梅嫔兴起的那几年。

这般竟坐了一炷香的功夫,顺妃倏地睁了眼眸,目光落在陈婉兮身上,微微一笑“你这孩子,来了倒一声不响的,我险些睡了过去。”

陈婉兮心里晓得,这顺妃是想杀自己的性子,晾自己这半日大约也算个下马威。

她不卑不亢,浅浅一笑“母妃宫务繁忙,又服侍皇上,辛苦了。”

顺妃听了这话,心底却有几分不悦。这两日,梅嫔不知又生了什么法子,将皇帝连日留在自己宫中,她何来辛苦?

陈婉兮这话,似是在讥讽自己。

顺妃盯了她一眼,见她面上笑的和煦,似是全不知情,暗自忖着这宫闱内务,这儿媳妇未必知情,便压了这段不痛快,坐起了身子。

当下,立时便有两个宫女上来服侍,挪软枕,送漱口水。

陈婉兮冷眼瞧着这段热闹,微笑不语,亦不动弹。

好容易待这架子摆完了,宫人送了两盏香片上来,婆媳两个各取一盏在手。

顺妃低头吃茶,余光便将陈婉兮上下扫了一番,见她衣着素净,头上只以东珠、白玉为装饰,面上脂粉亦浅淡,干净端庄又不落寡淡,颇有一番娴雅之姿,心中暗暗满意。

因儿子远在边关,她是极厌陈婉兮做艳色打扮,总嫌这个儿媳生的过于艳丽,恐有内帷不净的祸端,但又更厌憎她穿着过于素淡,那又未免咒了于成钧。

故而,陈婉兮每次进宫,衣着首饰都是仔细选过的,务必使这个吹毛求疵的婆婆一丝毛病也挑不出来。

顺妃心中虽是满意,倒生出了几分毛躁,随口道“这三年来,我儿出外打仗,倒是苦了你操持内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