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集〕(第2/7页)

我—不—相—信—

纵使你脚下有一千名挑战者

那就把我算作第一千零一名

我不相信天是蓝的

我不相信雷的回声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

夜晚,灾区观音山村帐篷内,王旭轻拍着似睡非睡的小玉,尽情倾诉着:“……我拉着她,沿着铁轨跑啊跑,她的手心出汗了,湿湿的,我回过头,她看我的眼神又信任又喜悦,也不问我要去哪里,那时候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拉着这双手走一辈子。”

邱岩小时候那带着傲气,又含苞欲放的羞涩模样浮现在了眼前,耳边仿佛又传来那种命令的口吻,还有那担心自己难堪的关心模样。如今,邱岩大了,来是一阵风,去是一片云,捉摸不定。咳,命运就是如此。

王旭低头看看睡着了的小玉,微微一笑:“小玉,叔叔把所有的心里话都对你说了,虽然你听不见,可我终于在一个人面前全部说出来了。”

王旭小心翼翼地从小玉怀中抽出自己的手臂,转身拿起手机一愣,屏幕上有三个邱岩的未接来电。

灾区村子帐篷外,王旭焦急地听着电话,却没有一点声音,一看,手机连一格信号都没有。王旭忙跑到高处寻找信号,手机里面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长音。王旭充满期待地喘息着,手机中终于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喂,王旭,听干妈说你还没回去?”

王旭激动地叫嚷:“邱岩!你在哪?你好吗……喂?”

王旭懊恼地看着手机,奔到高处大声地叫着:“喂?喂!”灾区村子里,人声鼎沸。

王旭依然执着地听着手机,惆怅地仰望星空,那里是满天星斗。

白天,王旭与乡民们合力搬运着简易房的器材,额头上全是汗。小玉跟随在最后头,也伸出小手用力举着小器材。王旭叫小玉松手,别砸着。老村长举着喇叭喊,叫大家去领救济款,于是,有乡民大喊:“发放救济款喽,领救济款喽。”

乡民们忙着抹净手小跑赶去。老村长见王旭识字多,又会算数,就请他过去帮大伙做统计,王旭爽快答应了。

小玉小跑着跟在王旭身旁,老村长和王旭并肩走着,他为观音山村民的未来叹息,这救命钱虽能救一时之命,可往后仍不知道咋办呢,地也冲了,路也毁了,估计明年这个乡十有八九的壮劳力都得离家出门讨活干了。

帐篷前,村民已经排好队,王旭坐在桌前接过笔埋头记录,小玉趴在桌边好奇地张望着。

老村长一个个叫着:“卫国,你家三口,一千零八十元;东兴,你家四口,一千四百四十元……”

王旭惊诧地抬头,一个人才三百六?这可是一年的钱哪,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领到款子的山民一张张反复点着钱,生怕数错一张,后面的人往前涌,王旭用复杂的目光扫视着大家,他看见了乡民们的隐忍、心酸、痛楚和挣扎,掺杂着绝望无奈的表情……他心里不由得五味杂陈。

观音山人世世代代吃的都是救济饭。这样,就形成了他们特有的吃皇粮式的生活习惯:成日闲聊,玩玩扑克、麻将,逢年过节召集远近乡邻进山聚赌,为他们递烟送水,抽取小头。有点小钱时,买粮做酒;或者买肉腌成腊肉,常年食用;平分政府一年两次的救济款物。

在灾区村子里,小玉捧着碗热茶高举到王旭面前,王旭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接过,一面叮嘱小玉别烫着手,小玉看着他,轻抖着被烫的手,甜甜地笑了。

王旭喝了一口茶,老村长笑眯眯地走来,问这味道怎么样?

王旭笑着,味儿发沉,细品真香,好像不是平时喝的茶。

老村长叼着烟袋告诉王旭,这是我们在老深山林子里采的茶,就那么几棵树,喝起来当然跟别的茶不一样了。

王旭眼波一动,求村长带他去看看。老村长犹豫,说深山老林,那路可不好走。王旭却笑着一挥手,再难的路也要走走。小玉拼命扯着王旭的衣角,眼巴巴地看着他想跟去。王旭抱起小玉,劝她别去,乖乖在家等着,山中有吃人的大老虎,等叔给采了好茶回来。

王旭刮了小玉一鼻子,小玉甜甜地笑起来,老村长暗暗打量两人,无声地叹息。

到了山里,远远看去,整座深山老林像一片闪闪发绿的海洋,不需任何的装饰,它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件最完美的作品。越往里走林越老,脚踩在腐烂叶堆里,传出了沉重的喘息声,王旭与老村长拄着探路棍一前一后走着。路程还不到一半,王旭已走得气喘吁吁,支撑不住,抹了把汗,继续往前走。

王旭真没想到,这么深的山,山民们也进得来。老村长笑笑,因为山里人都清楚,越是宝贝藏得越深。为啥呢?要是都那么容易找,那宝贝还够摘吗?

王旭若有所思地听着,老村长话头一沉,问王旭啥时走?王旭愣了一下,笑着说等简易房搭起来再走。老村长停住脚步,转身定定地看着王旭,突然想起什么,小玉这孩子往后即使能自个活下去,看这情形,那娃越来越离不开你了。王旭无语,默默地看着老村长。

老村长意味深长地说:“你总不能带她一辈子吧,村里都商量好了,一起养她。可我发愁的是,有你在,这娃还不会太想爸妈,你要是走了……”

王旭拄着棍,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前走去,抬头望天,想着什么。老村长以过来人的目光望着他的背影,提醒王旭这些天得跟这娃冷一冷了,先让她适应,王旭垂头继续往前走去。

黄昏,夕阳西下。街头车水马龙,在柳州市茶叶研究所门口,王旭诧异地看看手机,又贴着耳朵喊起来。

在电话中,王旭一口气告诉妈妈,自己这边受灾的山村,位置在亚热带原始雨林,山里有六棵野茶树,最大的直径50厘米、树围160厘米、树高10米、树龄五百年以上,极其稀有。叶大、粗壮、叶脉鼓出,叶缘锯齿深,叶脉9~16对之间。持嫩度高,一芽两叶,一般重0.5~1克,是一般古树茶的三倍重。它所制晒青的绿茶,汤色黄绿,香气清爽,略带野生茶特有的腥味,与栽培型茶树香气截然不同,水溶性果胶丰富,几乎无苦涩味,满口润甜,回甘极其绵长持久。它在扎根之地静静地站了千百年,餐风饮露,阅尽人间沧桑。自己刚进城找专家鉴定过,因其产量稀少,预定价格非常昂贵,猜这一斤茶能卖多少钱?

骆玉珠那头恍惚地说:“小旭,你那里家破人亡,生离死别的,你不要受什么刺激呀?妈只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

王旭梦想的声音:“一斤至少卖几千,几千哪!一棵树至少产六斤茶,六棵树就是三十六斤,妈这可是野生老茶,如果好好包装一下,我有信心把它打造成……妈你在听我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