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第5/6页)

“江河,你可得给叔做主啊,怎么说解散就解散了?我们原料车间都是义乌的乡亲,她解散我们,就是冲着你来的!”柱子脸色苍白地诉说。

陈江河皱眉不语。

老严急匆匆冲进门:“厂长,好几个工人都走了!”

“你看看,人都留不住了。这美女蛇过来就是抢权的,你要是撕不下脸,叔跟她闹去!”

陈江河脸色一变追出门去。

陈江河和老严一路小跑,远远地几个工人提着包裹蹒跚前行。“等等!”陈江河上前抢过包裹,“都跟我回去,你们不能走。我去做杨厂长工作。”

老严有些为难:“可这都在大会上宣布了,杨厂长还发了他们两个月的遣散工资。”

陈江河怒吼:“两个月以后呢?你让他们喝西北风啊?老严你带他们回去!一个也不能走!”

陈江河追着杨雪进屋,百般劝阻。

“你懂什么叫现代企业吗?”

“我尊重你的管理理念,但是销售科没有责任,这都是我的决定。是我让他们留出一批货给义乌袜商的。”

杨雪毫不客气地说:“商人就该利益至上,你这样对老乡开口子难以服众,一个现代企业是不允许有这种漏洞的。”

陈江河无可奈何:“你知道吗?在袜厂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们在竭力帮我,我老家的鸡毛换糖有规矩,进四出六,拜四方码头,从小我学的是做生意要讲人情!要互相照应……”

杨雪打断陈江河的话:“所以江河你生意做不大。我爸跟我说,像你们义乌这样亲戚带亲戚,人情破坏规矩,是没有商业精神的,注定要被淘汰。”

陈江河被噎在那:“那原料车间的几个老员工呢,你怎么把他们辞退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不能把进价压到最低。”杨雪微微一笑。

陈江河皱眉:“但他们进的原料质量都很好。”

杨雪摇头:“性价比不高,利润是挤出来的。陈厂长,你有一个缺点就是心太软。从一开始,我就已经猜到了你这边的阻力,所以我的参与才是有条件的。别忘了咱们的约法三章。”

“你根本没有我的那些经历!我的命像鸡毛一样轻,像鸡毛一样不值钱。别人却省下自己的口粮,一餐一餐把我喂养长大。如果你从小没有爹妈,你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你可能会理解我。我总是在想,如果需要我用口粮来还这份人情,我会拿出自己的最后一份口粮;如果需要我用身体的一部分:手臂、脑袋、胳膊,我也会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砍下来,奉还你人情。”陈江河有些激动,再也说不下去,摆摆手转身大步离去。

“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厂长!你最好私下去看看原料厂,他们发给别的袜厂是什么价。”杨雪苦笑着。

陈江河停住脚步回头看去,杨雪的屋门“呯”的一声关上了。

陈江河蹲在一堆腈纶尼龙中间与工人聊着什么,刘厂长边擦汗边小步奔来:“陈厂长,你怎么不打声招呼呢!陈厂长,要不是我的人眼尖,真把你当成采购员了!”

陈江河起身微笑与他握手。

“走走走,去办公室喝茶!”

陈江河意味深长地:“不用,我这次来就是以采购员的身份,看看行情。老刘啊,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你不该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坏了规矩吧?”

“陈厂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原料可是优先供给你的。”刘厂长脸色难看地看着陈江河。

“因为我们比别的厂每公斤多出了几分钱!”

“这个柱子,嘴巴太不严了!陈厂长,他全说了?”陈江河用深沉的目光看着刘厂长,缓缓地点了点头。

杨雪走到车间门口大声质问:“谁乱摆这些原料的?腈纶是不能暴晒的,不知道吗?”

柱子正光着膀子,带着几个员工坐在车间里打牌,他的脸上贴满了纸条。杨雪走进来,抱着胳膊扫视着:“柱子,上班时间打牌还不穿工作服,原料摆得到处都是,这个月的奖金……”

“奖金不归你发,我侄儿会发我!”柱子打断杨雪的话,众人偷笑。

柱子得意忘形,故意大声地,“这是我大侄子的企业,人家流血流汗拼出来的!怎么会让外人来摘桃子?”

外面有人叫:“柱子叔,厂长叫你马上过去。”

柱子起身拍拍土,故意在杨雪面前一抖衣服:“来咯!”杨雪被晾在那。

众人面面相觑,干坐无语。突然身后传来声音,大家转头望去:娇滴滴的杨雪竟然独自将原料一锭锭费劲地挪进车间,众人瞪大了眼睛。

柱子笑嘻嘻地走进办公室,陈江河站在窗前,正凝望着独自搬运原料的那位娇小姐。

“江河,你找我?”柱子见陈江河两眉紧锁,便小心地问。

“每公斤多出七分钱,钱都去哪去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刹那间柱子脸色变得发青:“你去江西原料厂了?江河,你听我解释,我们厂的生产量是人家的好几倍,你又老催我,我不使点非常手段能拿到货吗?江河,你叔我都请那边客了,我自己没拿多少啊,真的是为了厂里能供上货。”

“你跟刘厂长是怎么分的?这都是咱们厂的血汗钱!你有脸拿?不怪杨雪说我们,我太信任你了,我这个厂长失职啊!我提醒过你多少次,别贪心,别耍小伎俩,你让我这个厂长的脸往哪放!”

柱子悔恨地抱着头蹲在地上。

陈江河转身出门,头也不回地说:“收拾东西,马上离开袜厂。”

柱子欲哭无泪:“江河,你让叔去哪啊?”

陈江河在走廊上大声说:“爱去哪去哪!”

从办公室传来柱子的鬼哭狼嚎声,原料车间的员工们胆战心惊地看着杨雪。杨雪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独自用力挪动着原料锭。陈江河走了进来,没有说话,与杨雪一块搬动起原料,其他人无声地加入。

杨雪偷瞥了陈江河一眼,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杨雪,今晚我请你喝酒,我们都不用杯子。”陈江河用力撬开两瓶啤酒,杨雪接过酒瓶坐下,陈江河与她碰了一下酒瓶,“为现代企业干杯!”

杨雪微微一笑,举瓶却没有喝。陈江河大口灌进,长叹了口气:“从现在起,厂里的规章制度都由你来定,我先承认个错误,不该用人唯亲。哎,你怎么不喝呀。”

“如果把一个企业办成了养老院,那离败亡倒闭也就不远了。”杨雪凝视着他,“如果这瓶酒是赔罪酒,我不想喝。”

陈江河诧异:“那什么酒你喝?”

“如果江河哥真拿我当朋友,愿意酒后吐真言,我喝。”

陈江河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啊?那洋酒我真是头一次喝,出了不少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