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第2/6页)

陈江河与柱子相视一笑,并肩走出厂外,他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又想起什么:“柱子叔,我们可不能玩邪门歪道,你送礼了没有?”

柱子一脸正气:“怎么可能!你叔是那样的人吗?咱玉珠牌的袜子那么畅销,用他家的原料是给他长脸!”

陈江河笑起来:“柱子叔你先回去。正好出来了,我去看看老朋友。”

陈江河摆手远去。柱子鬼鬼祟祟地转身,又往原料厂方向跑去……

陈江河远远地就看见了小木屋,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近了,越看神情越诧异。

过去那些难忘的岁月啊,让它变得模糊些,让它随流水逝去吧!曾经的心动和心痛,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赵家庆坐在不远处的铁轨上,正拉起弹弓瞄准,将一颗颗石子打进窗户。小木屋已经破败不堪。赵家庆看见有人过来,连忙收起弹弓拖着废品袋靠上前。

陈江河透过空荡荡的窗户望进去,里面堆满了杂物和垃圾。“师傅!这家人呢?”陈江河用手指了指小屋。

赵家庆装作没事一样,打量着陈江河,眯起眼:“你是他家什么人?”

陈江河笑了笑:“朋友,好久没联系了,过来看看。”

“朋友?王大山三年前就死了,他老婆带着孩子早跑了,现在这屋子归我卖破烂用。你是骆玉珠朋友吗?你见了她告诉她,我工作没了,老婆也跟我离了,她可把我害苦了!”赵家庆眼圈一红,便哽咽起来。

陈江河吃惊地盯着赵家庆,看了看空弃的小屋,陈江河恍惚的心沉了一下,异常失落……

火车车厢里已经挤满了旅客,骆玉珠在站台上,瘦小的身体被挤压在人群中,胸前的大包用力顶住了儿子的背。她拼命地往前挤,想挤到两车交接处的大门口。可是,人太多,加上骆玉珠瘦小,根本没有任何缝隙可找,行动和呼吸都很困难。小王旭已经长大成了七八岁的少年,他被挤得脸红脖子粗,叫嚷道:“妈!我喘不过气了!”

骆玉珠倒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衣服已经湿透。小王旭趴在妈身前哭丧着脸:“妈,咱这趟车又赶不上了!”

骆玉珠撑地爬起,一脸不信邪:“钻窗户!”

小王旭熟练地找到一扇开启的车窗:“妈,这人少!”

骆玉珠将包裹放下蹲在地上,小王旭踩上妈的肩膀,用手扒住车窗。骆玉珠大叫一声:“儿子,钻!”随着骆玉珠咬牙起身,小王旭上半身已经钻进黑压压的车厢,骆玉珠用力推着儿子的脚直到全部塞入。小王旭艰难地伸出双手:“货!”

骆玉珠超人般甩起巨大的货袋,正卡到车窗:“儿子,往里拽!”骆玉珠用力砸着货袋边缘,将卡住的包一点点挤入窗户。

列车员远远地走了过来:“哎,干吗呢,窗户挤破了让你赔!”

骆玉珠眼疾手快,又将两个小包同时甩起,塞入车窗:“儿子接住!”

列车缓缓启动,小王旭从几个蛇皮袋底下拼命探出头:“妈,妈妈!”

骆玉珠背着一个包慌乱地追着车跑:“小旭,别慌!妈从别的车厢上!”

车站值班员在后面追着:“你站住!”

列车越开越快,几节车厢闪过,骆玉珠干脆跳下站台,沿着轨道追赶车尾。她一把扒住栏杆,一只鞋子滚落下去,骆玉珠想捡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向上一纵,喘息着一瘸一拐地钻入车厢。

车厢里人群拥挤着,简直让人透不过气来,小王旭蜷缩着靠在过道角落,瘦弱的臂膀拼命护住所有货袋,警惕地看着周围。

骆玉珠头发都已经被汗水打湿,举步维艰地在人群中穿行。

人们纷纷斥责:“干吗呢,挤什么挤!”

骆玉珠边挤边解释:“我儿子在前面呢……对不住,我找我儿子!”骆玉珠干脆扯着脖子大喊起来,“小旭!”火车的轰鸣声将骆玉珠的喊叫声淹没,骆玉珠的喊声更加撕裂了,“小旭—”

“妈,我在这—”隐约传来小王旭的回声。

“三站以后下!还是从窗户塞出,别忘了货!”

火车到达杭州站,骆玉珠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那些疲惫和无助被火车卸到了一个又一个停靠的小站。下了车的骆玉珠在站台上奔跑,挨着车厢寻找儿子。

小王旭探出半个身子:“妈,我在这!”

骆玉珠忙上前接住儿子,还有好心乘客塞出的货袋,一件件撂在地上。小王旭吃惊地看着妈妈的脚:“妈,你的鞋呢?”

骆玉珠躺靠在蛇皮袋货包上,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仰天傻笑:“只要儿子你跟货在,妈妈无论掉了什么都没关系。”骆玉珠搂紧儿子,娘俩躺在货物中间,互相胳肢着笑起来……

小蒋灰头土脸的,背着大黑包在众人注视下走进办公室。陈江河正在电话那一头赔罪说:“我们一定保证发货!机器出了点问题,正在维护,您放心……”

陈江河打量着一脸颓唐的小蒋,放下电话上前就捶他一拳。“你小子还有脸回来,别告诉我没找到机器。”

小蒋叹息:“日本厂商跟商量好了似的,都说没货。可我遇到了个人,她要见您。”

陈江河无可奈何转身望着窗外:“谁呀!”

“我。怎么,不欢迎我来吗?”杨雪一脸灿烂,出现在门口。

陈江河吃惊地看着杨雪:“杨翻译?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杨雪惬意地靠在桌边:“来观摩陈大厂长怎么抢占半壁江山啊。哎,陈厂长,我大老远的从上海赶过来,怎么连口水都不给喝呀?”

“恐怕你不是来观摩的吧,杨小姐还能联系到山下吗?那些日本人为什么都躲我?”陈江河边忙着拿茶叶倒水,边偷偷打量着杨雪。

“你干扰了一个商人的利益,打击了整个利益链。之前都是他垄断上海的市场,那些最先进的日本提花机也都由他来经营。他万万没想到,你们这样一个小品牌会抢走他的市场。所以不光是机器,过两天你们的原材料都会吃紧。提货商会集中来催货,你们的信誉会一败涂地。”杨雪凝视陈江河的反应。

陈江河皱眉慢慢坐下:“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杨氏集团的杨天赐?赫赫有名的‘天赐袜业’老板杨天赐?他一个巨商跟我较什么劲哪?他伸出一个脚趾,就能把我陈江河碾死。”

“因为他知道你拆机器骗日本人山下,也知道你不择手段改造提花机,还知道你偷学技术,徒弟学会了,饿死师父反抢市场。”杨雪说。

“他那么大的企业,配有织袜、缝头、染色、定型、包装等生产流水线;拥有高档进口袜机、缝头机、定型机、染色机等各种生产设备千台;袜子日产量数十万双;形成了开发、生产、销售、服务一体化的大型袜业生产型综合企业。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