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第十四章 以诈对诈

曲江池。新大相府。

龙鹰没有在临池水榭被款待的荣幸,宗楚客转在堂旁的偏厅接见,三四句客套话后,转入正题,眉头紧皱的道:“轻艏真的须走一趟?”

龙鹰直觉他心情大坏,或开罪他,随时可失去耐性,暴跳如雷,唯一对付之法,是以柔制刚。

没人可怪宗奸鬼,换过龙鹰和他掉转位置,谅心情好不哪里去,当你以为一切尽在掌握里,事事依你心意星辰般循环运转,忽然发现现实与愿相远,心情可好到哪里去?

世事的变幻无常,形成令人睡难安寝的庞大压力。

忽然间,本该万无一失,置王庭经于死的计划,转变为九卜女被创,田上渊行藏暴光,惹来两大老妖的狙击突袭。折的全是一等一的好手。法明和席遥从来非善男信女,狠辣上不在田上渊之下,又练就至阳无极,田上渊为保伤最紧要的时候,遭逢突变,大可能功亏一溃,负上永不能全愈的内伤。

宗楚也非和稀泥,来个连消带打,封锁都城,派出大批兵员,搜索远近,希望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岂知是夜色即城内生变,旗下顶尖级大将夺帅参师禅,身首异处的被去尸皇城附近,令他欲盖无从,成可虑者,是既不明白,更大失预算,如若本训服的马儿,蓦然变成失控的野马。

正头痛的当儿,王庭经和范轻舟竟要联决离京,是说走便走,大出其意料之外。王庭经恩典而顿成不测因素,谁晓得他何时回来,这方面李显也不敢过问,遑论韦后或宗楚客。

让范轻舟离京,等若放虎归山,天才清楚他是否有目的,藉筹款之名,暗里进行某一对会北帮的计划。

龙鹰看着眼前奸鬼,似失去了一贯的从容冷静,露出少许气急败坏神色,实未之有也,引得他想深一层,同时暗乎好险。

宗奸鬼通过安乐,委他募金失任,实包藏祸心,务要贸他在京。田上渊干掉李隆基后,乘机南下,与集结在楚州的北帮船队会合,亲自领军,以车辗螳螂之势,一兴击败竹花帮在大江的水上力量,根本不用入城,然后凯旋而归,再分兵对会阵脚未稳的黄河帮,如此反对北帮的力量,被打个七零八落,在以后一段时间,难以为患。

到李显遇害,天下兵权尽入韦宗集团之手,届时只须撤掉陆石夫之职,代之以己方的走狗,官府可配合北帮,将贡河帮,竹花帮和江舟隆全打为叛党,来个赶尽杀绝,连根拔起。

那时的范轻舟,该早命赴黄泉。

怎知两大老妖如从暗黑处跳出来的厉鬼,打乱了宗,田两人的部署,现在范轻舟又要逸离他们的魔掌,老宗心情之劣,可以理解。

龙鹰无奈苦笑,道:“不走一趟行吗?”

宗楚客尽最后努力道:“轻舟大可修书一封,委托江舟隆的兄弟代你筹款,这样轻舟便不用长途跋涉,还可留在应声效力。”

龙鹰等的正是他这几句蠢话,有怨报怨,有仇服仇,却又扮出颓丧神色,道:“大相该比作任何人清楚,以大相财力,损了百两黄金,己是可观的数目,西京能过此额者,数不出多少个人来。现在金额的目标,非几百两,非数千两,而是一万五千两,要在西京筹得此数,乃痴人说梦。”

宗楚客一时语塞,兼之龙鹰以他为例,示筹款之难,确为事,宗楚客想害范轻舟,反成落入龙鹰之手的把柄。

龙鹰现在吐苦水,没丝毫惨遭他之意,至少表面如此。

当然,宗楚客可拍胸口,为筹款一事包底,不足之数由他补足。然而,那肯定眧过一万 两,际此下争激烈之时,在在需财,生别是北帮船多人众,能耗极巨,又北帮走私盐方面的财路被截断,老田在动用老本,老宗肯定须大力资助。于财政吃紧的情况下,宗奸鬼能否拿出一千两黄金,殆成疑问。

非不愿也,实不能也。

龙鹰续道:“同一个请求,由大相提出,或来深兄提出,已是迥然有异。现在更是要人真金白银的捐款,随便找个人去筹措,肯损十两兄提出,己非常够朋友,只有小弟亲自出马,痛陈利害,又说出诸般好处,方有筹得巨款的机会。当然,我亦会计算一下,由江舟隆尽可能垫出一个可观的金额来,凡此种种,不到我不亲走一趟。”

任他其奸似鬼,宗楚客一时实找不到范轻舟不回家乡筹款的道理,问道:“轻舟何时离开?”

若在与台勒虚云密谈前,宗楚客问这句话,他会答后晚,但得知拦河网后,做出调整,答道:“”须看太医大人心情,他爱何时时便何时走。"

他的可能性,是像这次般的自寻死路,因机缘巧合下授首魔门邪帝手上。

于宗楚客而言,范轻舟没资格杀参师禅。

龙鹰来个四两拨千斤,免宗奸鬼追问下去,微笑道:“”大相放心,只要田当家肯高抬贵手,大概没人敢来惹我们。“

宗楚为之气结,却恨又是他自己暗示,明示以范轻舟取田上渊而代之之意,此刻也无颜硬派老田是范轻舟的好兄弟。

宗楚客欲言又止。

龙鹰找个藉口,趁机告退,宗楚客或许失去了说话的心情,没有挽留,令在鹰得以脱身。

夜来深送他出大相府门,绕岸而行,抵曲江池北岸,还要送他到庆兴宫去,给龙鹰婉拒。

他循来时路经返庆兴宫,因路上多了关卡,由于本身形相特别,一脸美仍由理是活招牌,来时关卡守兵都认得他有夜来深陪行,免去无端给载着盘问,是聪明的选择。

夜色来深没坚持送他一程,是个解脱,事实上应付台勒虚云诘问,如在警涛骇浪挣扎求生,不知多么辛苦。可怜他昨夜未合过眼,与参师禅恶斗一场,又须善后,晨早入宫应付这个,应付那个,少点精力也不成。

到以为可以返花落小築好好休息,又给截着去见宗奸鬼,仅余的一点精神亦用精光,现在哈一想的,是倒头大睡。

走过两个里坊,心湖泛起熟悉的影像,赫然是无瑕的动人倩影有点模糊,且一闪即逝。

瞳多十许步,方明白过来。

一时间他因心力狡瘁,脑筋难以运作,不明白为忽然想她,而自己并不打算夜访香闺。

他奶奶的,无瑕当是能过池底秘道,到大相府偷听他和宗楚客的对话,不由心生寒意,因自己竟一无所感,可知无瑕在全力潜藏的状态里,确能瞒过他的魔种。

此时她从水里上岸,目光投在他背后,惹起魔种的警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