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第六章 欲遁无门

长宁挨近他少许,黛眉浅蹙的道:「大人何须严阵以待?本宫所求,不过是大人一个晚上的时光。」符太为之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答她。

安乐已是有名的荡女,然论说话之直接露骨,仍瞠乎其后,难得她可雍容高雅的说出来,坦然无愧。

倏地长宁从他的反应,察觉说话的语病,顿然玉颊飞红,赧然道:「大人误会哩!」符太仍弄不清楚误于何处,却因她现出女性害羞的娇态,心不由主地留神她作为女性的吸弓力。

论容貌,长宁中人之姿,及不上乃妹安乐的妖艳,可是呵!公主毕竟是公主,自有一股从小接受宫廷教育,在那个环境熏陶和培养出来的高贵气质,配合她成熟的风韵,这般与符太并肩漫步,摇曳生姿的姗姗而行,款款深谈的模样,确引人至极。剩是她贵为公主高不可攀的身份地位,际此众目睽睽下,半掩半露半偷情的私语,足令任何男子受宠若惊,不胜荣幸。

长宁垂下螓首,轻柔的道:「本宫诚邀大人,共赴大后天于都大家都凤新宅举行的雅集。」有些事,开始了便难停下来,此时长宁连耳根都红起来。

符太愕然道:「大公主找错人哩!鄙人对文章曲艺一窍不通,粗人一个,只会给大公主丢面子,更会坐立不安,受足活罪。」长宁回复过来,止步。

他们来到太极殿东的侧廊处,避开了赴宴者的目光,四个太监离他们约十多步。长宁别转娇躯面向他,红晕虽褪,但总和先前从容持重的神态有点不同。

道:「大人请听本宫道来,今次的邀请,是由都大家提出,央求本宫为她完成心愿,若大人拒绝,本宫很难向都凤交代。」符太心忖都凤就是霜荞,她也够厉害了,竟可出动长宁来邀请自己去参加她的雅集。

但亦百思不得其解,在雅集这类与他的「丑神医」格格不入的场合,他有何价值可言?听长宁所言,霜蔷的雅集,非是一般雅集,而是作为她新宅第启用的盛典,乃西京盛事,如此邀他这么般的一个人去参加,令人难解。

符太没法想得通。

清楚的,是霜乔在西京不单立稳阵脚,还春风得意,置业建成华宅。事情当然不像表面般简单,不过任符太想破脑袋,仍猜不到霜养在西京可起到的作用,顶多是个吃得开的名媛,这个不用建宅仍办得到。

长宁续道:「都凤是人家的好姊妹呵。今趟她为新宅举行的雅集,乃她抵达京师后的第一炮,遂广邀友好,连近来深居简出的独孤倩然,也不得不给她面子,肯定盛况空前。」待符太听明白后,接下去道:「正因如此,今次雅集,都凤大家是不容有失,费尽思量。噢!本宫真胡涂,竟忘了向大人介绍都凤大家本人。」听毕长宁对霜蔷的出身、容貌、人品、技艺的高度评价后,符太仍一头雾水,道:「她是否因思索过度,脑袋出了岔子?」长宁忍俊不住的「噗哧」娇笑,横他一眼,似在他身上有新发现般,又用神看多他几眼,忍着笑道:「她没出问题,不过如若太医拒绝她的邀请,她肯定出问题,太医万勿拒绝呵!」又道:「她也是今夜国宴受邀嘉宾,如得太医大人点头,本宫可立传喜讯。」宫廷权贵女子,自有一套待人接物的处世手段,当然,那是指她们有求于你、曲意讨好的时候,才让你窥见她们在这方面的本领。

像眼前的长宁,说了这么多话,尚未说出个水落石出,已处处封死符太的拒绝之路。身份尊贵的公主,费这么多唇舌,本身已成沉重的压力,拒绝不但不近人情,且不识相。软语相求,没半句硬压言词,又不须符太啃下去,符太无从推掉。

微妙之处,是长宁充份利用女性的先天优点,假以颜色,笑意盈盈,配合她的艳丽和风情,不被打动惜花之心的便非正常的男儿汉。

符太苦笑道:「少了鄙人,有何问题?」往太极殿走的人流见到队尾,一刻钟内该入殿者将全体进入太极殿,殿外广场只余守卫殿门、广场的羽林军。

长宁悠然道:「为新宅落成,举行雅集庆祝之实为创举,都凤大家为令雅集不落俗套,殚思竭虑,想出别出心裁的特别环节,就是恭请曾参与河曲之捷的太医大人,现身说法,细述从无定河的攻防,到千里追击,与由默啜亲领的狼军,定胜负于河套,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符太二度目瞪口呆。

我的娘,老子岂非成为雅集的说书人?

长宁娇嗲的催促,道:「大人!」符太还过神来,道:「张总管该比鄙人更胜任。」长宁道:「非也非也。大人是都大家的首选,因大人谈笑风生的神采风度,闻名京师,如能得大人义助,不但可令雅集大为生色,更可留下不灭美名。」符太心忖这样的点子,竟给霜蔷想出来,难怪她到甚么地方都这么吃得开。雅集紧随三天庆典举行,于此意犹未尽的一刻,竟然请得自己这个有份参战的「军医」,在雅集陈述经历,如消息泄露出去,原本不打算赴会者,怕亦因而改变主意,机会难逢也。

符太颓然道:「还是不行,等若泄露军机。」他不是不知如此般的拒绝借口,苍白无力,弊在想不出更有力的东西来。

当上这劳什子的丑神医后,符太以前的自行其是,老子爱怎样便怎样的一贯做人态度,不得不束之高阁,事事讲道理。平时倒不觉得有为难的地方,可是在目前面对的情况下,说不过便要俯首低头,强他所难。

符太从来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如果今晚不须他参加国宴,他不知多么高兴,然而在情在理,不可能缺席。

霜乔的鬼主意,彻底敲碎了他不想与人为伍的护罩,将他摆上成为与会者众矢之的的位置,于符太来说,就是在人前耍猴戏。若还有一线生机,他绝不错过。

果然长宁移前半步,离符太不到两尺,于宫廷礼节,只可以在亲人间发生,且须为同性,现时一是公主,一为太医,便充满逾越的味儿,热辣剌激。

气息相闻下,长宁喜孜孜的,似已得符太首肯般,笑盈盈的道:「大人挑可以说的说出来,事过境迁,谁敢追究太医,长宁第一个不放过他。」嗅吸着长宁的体香、发香,还有用来熏衣的香料,这般以鼻子犯禁,肯定对尊贵的公主是冒渎,却是长宁任之纵之,务令他允其所求的赏赐。

长宁不容他想出另一借口的间隙,以微仅可闻的声音道:「人家素知大人不喜热闹,今次勉大人之所难,是个天大的人情,人家不会忘记,若将来大人对人家有任何要求,人家必应太医大人之所请。」这番说话,打破了他们主从的关系,是长宁以女性的身份,说尽了话,符太若点头,将从此与长宁建立起特殊的男女关系,其主动权回到符太手内,才是最使男性心旌摇动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