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十章 拖延之计(第2/3页)

在湖岸林殿环绕下,突出了似漂浮在池水中央人工小岛蓬莱上的太液亭。亭的平面为五柱梅花形,柱间围以弧形坐凳式栏杆,亭顶重檐钻尖,亭台亦为仿五瓣的梅花座,盖以琉璃瓦,仅是此亭,已巧夺天工。

龙鹰叹道:「怎可能的!」

洛阳的上阳宫,同为离宫,已极尽奢华,可是比起眼前的景况,实瞠乎其后。

宇文破道:「范兄当作闲话来听,在高宗皇帝扩建前,大明宫已颇具规模,但仍和眼前相差甚远。当年朝廷为扩建大明宫,须征收陇、雍、同、华等十五州的财物,扣京官一月俸禄,还要求朝廷公卿出资捐款,只是眼前的太液池区,有殿堂二十一座。」

龙鹰道:「如果没有大统领带路,任我横冲直闯,恐怕到日落仍寻不到娘娘在处。」

宇文破遥指太液池之东的一组殿落院群,道:「那是珠镜殿,是娘娘居停在处。」

龙鹰顺口问道:「太医居处又在哪里?」

宇文破答道:「是位于太液池西北方的长阁,除含凉、珠镜、承香、紫兰四殿外,以长

阁的景观最佳。」

龙鹰差些儿惊叫,这小子不单在兴庆宫有住所,还在大明宫的太液池区占得席位,做太医做到这样子,确属异数。

宇文破语重心长的道:「王太医地位超然,他谁都可不给面子,却无人敢不给他面子。在来此途上,王太医大展身手,船过船的,纯凭灸针戳刺耳穴,针到病消,神奇至极,娘娘也坦承若没有王太医,不知如何捱至西京。」

龙鹰心忖这就是「血手」用之于善的奇效,通经活血,尤胜魔气。现在则是血手加魔气,妙手回春,乃必然之事。

宇文破没举步的意思,续道:「太医罕有与人结交,肯主动来会范兄,对范兄该是及时雨,范兄明白末将的意思吗?」

龙鹰叹道:「可是远水难救近火,见多一次面起不到甚么作用。」

宇文破压低声音道:「勿妄自菲薄,娘娘怎都要看八公主的情面,不会过分为难范兄。」

又以更细的声音道:「末将已安排好,在范兄等待娘娘召见期间,太医先来见范兄,又或在见娘娘之后,须瞧情况。」

龙鹰不解道:「其中有何窍妙?」

宇文破道:「那就要看太医逗留多久?太医若谈得兴起,连娘娘也不愿打扰你们,若眞能拖到入黑,那范兄的三天之期,怎都该实现吧丨,」

龙鹰大喜道:「原来大统领是自家人,何不早说,累得小弟瞎担心。」

又讶道:「大统领似晓得王太医定肯出手帮忙般。」

宇文破道:「事缘太医问起娘娘何故召见范兄,末将遂说出皇甫长雄的事,王太医听罢连说三声『好家伙』,又问可有需他帮忙的地方,末将遂说出此拖延之策。」

龙鹰一怔道:「现在我们站在这里,是否拖延之计的部分?」

宇文破道:「正是如此。」

稍止,续道:「今午宇文朔大哥亲来见末将,嘱末将无论如何,均要助范兄完成此三天之期,并提出此延兵之计。范兄肯定鸿运当头,竟得太医另眼相看。唉!太医还是首次将末将的说话听进耳内去。」

龙鹰瞧太阳的位置,只要捱多个许时辰,日转夜,那纵然立即放人,出来时再被不用卖任何人帐的符小子截着,拖拖拉拉,加上到延平门狱需时,又怎都有多少手续须办的,撑到三更才放人,等于完成向翟无念夸口的三天之期。故此,看来非常笨的办法,恰是对症良方,以四两拨韦后的千斤。亏宇文朔想得出来。

从这个方向看,韦后理该立即见他,不会蹉跎时间,但再不成问题。

龙鹰心情转佳,眼前亭台傲立、林殿辉映、曲廊幽径、花香景美的太液池环岸,顿然格外迷人。还留心到太液池周围有回廊,即使下雨天,仍无阻游赏之乐。

问道:「是大相说娘娘要见我,大相又到哪里去了?」

宇文破低声道:「大相到麟德殿见皇上,没法分身,也不愿分身,希望范兄明白。」龙鹰暗骂奸鬼没道义,既不愿和韦后抬杠,亦不愿自己看到他不敢和韦后抬杠。

龙鹰道:「丑妇终须见公婆,在这里呆站太惹人注目,何不漫步太液池,顺道欣赏眼前美景。」

宇文破欣然道:「范兄是贵宾,当然以范兄的心意为尊。范兄请!」

两人相视而笑,走下紫宸殿后台台阶。

太液池区共二十一座殿宇群,正南为含凉、蓬莱、紫宸三殿,正北为玄武殿,殿北就是玄武门。承香殿居正西,珠镜殿居东。加上位于池西南的麟德殿,均属规模体制宏大的宫廷式建筑。

变化出现在散布各方的殿院,形式不拘一格,有百花齐放之盛,也令环池的建筑多采多姿,活泼热闹。

然而,即使主体属殿宇式架构,配院仍可变化多端,韦后的珠镜殿便是一个示范。

珠镜殿最大的特色,是滨池构榭,将太液池、园林和殿宇浑然为一,成为景区里的景区。

水榭名临池,以粉墙与主殿群相隔,自成一国,太液池中央蓬莱山上的太液亭为对景,水光潋滟、烟雨空蒙,确是晴方好,雨亦奇,风、晴、雨、露,四时变化,可尽现一榭之内。加上最接近的大角观和清思殿,全在半里之外,令珠镜殿在池区内地位独特。

果如龙鹰所料,甫抵珠镜殿正大门,在等候的侍臣从宇文破手上接收龙鹰,领他立即去见「苦候多时」的韦后。

韦后接见他处,正是临池榭,这位天下间最有权势的女人,背着太液池安坐卧椅,后面是水榭边缘的矮雕栏,高髻云鬓,华衣丽服,似融入背后的池景里去,乍看下还以为她仍然年轻,尤其夕阳斜照下,她的发饰绸衣,边缘处闪闪生辉,更添她尊贵的气派。

妲玛静坐一角,故意不看他。

龙鹰于离她后座丈半外屈膝敬礼,同时献上「七色彩梦」,还感应到她的波动,知她非是对他的香品无动于衷。

陪他来的侍臣慌忙接过,送往韦后座旁的小几上。

两个年轻宫娥,立在韦后身后为她推拿肩背。

后方入门处,立着四个韦后的近卫,均属高手,非是一般卫士的水平。

韦后冷冷道:「范先生坐!」

龙鹰坐入为他特设,位于韦后左下首的位子去,刚好与坐于一角的妲玛遥遥斜对,后者神情冷漠,龙鹰无从掌握她心意。

韦后道:「听说范先生和长雄发生纠纷,是否确有其事?」

龙鹰暗叫好险,如非想通皇甫长雄在关中高门暗斗的作用,此刻肯定猝不及防,手足无措。

韦后一句「长雄」,其意昭然若揭,就看他「范轻舟」是否识相,如再坚持下去,与找死无异。当然,若非是「范轻舟」,韦后连和他说话的兴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