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七章 纵论人生(第2/3页)

自小汗堡一聚后,今回是第二次深谈。

台勒虚云道:「我的宗教,叫『存在』。绝不限于自身的存在,而是泛指古往今来,上下四方,独立于思感之外的存在,我们名之为宇宙的一切。所谓的宗教,任之如何高妙,何等发人深省,不外画蛇添足,将人的想象和思维,强加于『存在』之上,赋予人卑微的感觉和感情,低下者且是摇尾乞怜。存在的眞义,就在『本来如是』四字之中。」

龙鹰听得痴了,发呆片晌,艰温的道:「既然如此,小弟更不明白小可汗的执着。」

台勒虚云深沉地道:「于此恕本人只解释一次,以后再不会触及这方面的问题。答案就在『本来如是』四字之内,人生正为其中部分,每次的投胎转世,在某一程度上,早注定你须走的路,看似有无限的选择,事实或许只得一条,不论如何迂回曲折。轻舟想想自己,便明白本人在说甚么,你有选择吗?本人今次来见轻舟,是希望在击垮北帮前,你我均勿要三心堕思。」

龙鹰断然叹道:「依小可汗所言。」

小可汗离开后,有一阵子,龙鹰仍在发呆。

台勒虚云确是办大事的人,集中于联手对付田上渊一事上,其他如扬州事件一字不提,亦不理会其他事,且说话直接坦诚,没有回避敏感的问题,其说理精辟入微,配合他充沛的感情,感染力的庞大,震撼力之强,动魄惊心。

好一会儿后龙鹰元神归窍,回过神来,心叫厉害。如果自己不是有魔种的离奇经验,两次的死里复生,很难说会否成为他的「信徒」。

龙鹰从怀里掏出《实录》,瞧天色,离日落不到半个时辰,脑袋用功了片刻,方记起刚才正读至吃紧处。

怎可能的,如果自己是台勒虚云,定忍不住趁机问他凭甚么在被「重创」后,仍可像个没事人似的赴飞马节,台勒虚云却像眞的不放在心头,过去了的便让它过去好了,这是怎么样的胸襟?

龙鹰须强逼自己,方能将心神重投手上的《实录》去。

当符太以为妲玛仍不愿说时,美人开腔了,出奇地平心静气,宛如回到昔日某段回味无穷的岁月,不徐不疾地道:「那时我刚足十岁,师尊忽然召我去,原来有客人自中土来了,是个有奇特美丽的女人,年纪该很大了,但又像很年轻,师尊着我唤她白姑娘。」

符太不解道:「年纪大就是年纪大,怎会既年纪大,又是年轻?」

妲玛不知是否因正浸沉在往昔的情怀里,一脸天眞可爱的神情,似当日刚足十岁的小女孩又回来了,解释道:「因人家清楚师尊的年纪呵!她们畅谈旧事,不胜唏嘘,她们谈话,我在旁听着,从中听到她们曾经历同一时期的事,提及王世充、淑妮、杨虚彦等陌生的名字,还有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人以前我听过,故特别有印象,其他一些名字,我全忘掉哩丨,」

符太不敢插话,害怕她情绪被打断,不肯说下去。

妲玛幽幽道:「人家眞的可以信任你?」

符太苦笑道:「你不信我,信谁?我们并非今天认识,我何时出卖过夫人?」

妲玛微嗔道:「你毫不体谅人家,这些事我从未向人说过呵!」

符太拙劣的道:「凡事总有第一次。嘿!鄙人明白夫人的心情。恕鄙人坦白,我实为夫人取回五采石的唯一希望,大家衷诚合作是必要的,否则我很难说服鹰爷来见夫人。」妲玛患得患失的道:「勿骗我!」

符太竖掌立誓道:「绝非虚言。」

妲玛安心了点,道:「白姑娘还带来了个小女孩,年纪和人家相若。」

符太脱口道:「该是无瑕。」

妲玛娇躯微颤,难以相信的道:「你怎能这般清楚?」

符太豪情奋发,傲然道:「没点斤两,岂敢夸下海口,为夫人取回五采石。」

妲玛一双秀眸里的缅怀神色,被冷静锐利的芒光取代,淡淡的道:「大人还晓得甚么?」

符太见她回复正常,心知不妙,又没办法,美女适才对自己流露眞情的动人美景,仿如一场春梦,过不留痕。叹道:「鄙人晓得的,是整个天下的大势,包括塞内塞外。这非是我俩和田上渊个人间的私斗,而是牵涉到谁主天下的争霸之战,欠缺这个视野,我们根本没作田上渊相埒对手的资格。我和夫人亦非势孤力薄,而是有那混……噢!不!有鹰爷和他所领导的庞大实力为后盾,在知彼知己上,胜过任何一方,并经长期部署,所以鄙人说的绝不是空口白话,而是深思熟虑后的断语。田上渊确时辰已到,三年是个稳妥的期限。」

妲玛秀眉蹙起,浅嗔道:「你是死心不息,仍要提那三年之期。」

符太颓然道:「夫人请高抬贵手,勿再打击鄙人对夫人的.一片痴心,绝了鄙人的妄想,留待鄙人手刃田上渊的一刻吧!鄙人绝不逼夫人做不甘愿的事。」

妲玛苦恼的道:「那就不要将三年之期常挂口边,人家给你烦死哩!」

符太有点不明白她的苦恼,逸离早前因缅怀旧事致黯然神伤的情怀后,她特别计较情约的事,原因何在?

想到这里,脑际灵光乍现,醒悟过来。

对!她在怨怪自己忍不往向他倾诉心事,眞情流露,并因而察觉芳心内对他的情意,也等于让他窥看到内心的奥秘,那是她一直竭力隐瞒的。

人与人间的关系很奇怪,一旦朝某方向走,便无法煞止,男女间尤其如此。当美女发觉对自己愈来愈「情不自禁」,对他的抗拒和防御愈来愈力不从心,与她秉持的宗旨背道而驰,故而特别吃不消他不住重提情约的事。

明悟照顶,符太登时心花怒放,因她表面的无情话而来的颓唐失意,一扫而空,舒服的挨往椅背,两手收到颈后合拢,承托着后仰的头,一副无赖懒洋洋的款儿,笑吟吟的瞧着她。

妲玛立告不敌,两边玉颊现出红霞,大嗔道:「看甚么?是你不好,偏在这个时候来。」

符太道:「鄙人却认为是最好的时候,既是缘,也是分,谁都避不开。好哩!差点忘掉来找夫人的原意。」

妲玛一副绝不肯认命的神情,想到甚么似的,道:「太医大人愈来愈放肆,来见人家一副惟恐天下不知的模样。昨天娘娘问起妲玛和太医间的情况,人家不知多么尴尬。」

男女间事就是这么不可理喻,妲玛刚表示不愿再触及这方面,言犹在耳,自己却又不谈正事,反主动触及敏感的话题。

符太坐直身体,好奇问道:「夫人如何答她?」

妲玛道:「我请她不要问,总之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子。」

符太锲而不舍,续问道:「娘娘想的是怎样的一番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