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八章 福聚之会(第2/3页)

龙鹰赞道:「石老哥确是深悉情况的大行家,一矢中的,制香的难处,是须不断的试验,随时重头来过,故旷日持久。不过这个合香,早在香怪卧薪尝胆时,于脑袋内酝酿多年,所以下手的时间只数天,已有初步制品可拿出来见人。」

陆石夫听得不住点头,非是认为龙鹰说得精采,而是龙鹰以合香转移重心收得的奇效。一句不提昨夜的事,又不以擒人、放人居功,反大谈「香经」,让对方各人被潜移默化,再难视他为到西京来霸地盘的江湖豪强。

今次摆的是江湖的和头酒,奇怪是直到此刻,酒未沾唇。

关中剑派的京凉不愠不火的道:「范兄今次找对了人,现时在座的,不乏有独到心得的用家,韦大人更是用家里的用家,香安庄每有得意之作,均先请韦大人过鼻。哈哈!」

龙鹰终弄清楚韦温在此事上的位置,因被皇甫长雄竭力奉承,至乎予他利益,因而肯为皇甫长雄出头,以显威势,根本没想过范轻舟的实力,到晓得了,已错脚难返,还被逼了出来。

有韦温在后面撑腰,众人有恃无恐,没想过会给「人生路不熟」的过江龙耍得团团转,丢尽颜面,纵然一时摆平,定会再图报复,所以自己的以柔克刚,是必要的。收窄打击面,集中于与皇甫长雄在香料业的比拚,乃唯一明智的选择。

龙鹰可肯定包括季承恩在内,由于囿于成见,因排斥他而排斥他的合香,只会在鸡蛋里挑骨头,没有公正的评语,甚或装出不屑一嗅的态度,以此羞辱他、打击他。心中好笑,老子的手段,岂是你们这群久经逸乐,养成自尊自大的人能预料。

此时,在众人里,反以韦温对范轻舟最有好感。韦温不但没有丢脸,没有手下遭擒之耻,还显示出外戚之首的影响力。

策略是可以分化多少人,就分化多少人。

龙鹰哑然笑道:「『过鼻』?京兄说得贴切精采。小弟这个合香,尙未有名字,由二百七十八种香料合成,但主香料只得七种,特别之处,即使是调香师,仍没法分辨是哪种主香料。」

翟无念发言了,这位关中第一大帮,长安帮之首的说话声威严坚定,浑厚里却透出柔和,余音铿锵,颇为悦耳,徐徐道:「有可能吗?既有主香料,便有香味的取向,很难瞒过用家的鼻子。」

龙鹰从容道:「技术就在这里,否则小弟也无颜拿出来献丑。就当小弟是在卖花赞花香,在座任何一位,如能说中七味主料其中的四味,小弟立即卷铺盖返扬州去。」

众人无不动容。

「范轻舟」的话说得太满了。

连陆石夫也眉头大皱,世上怎可能有嗅不到以何原料为主的合香?

除韦温外,个个目泛异芒,显是想到如这样兵不血刃的逐走范轻舟,是最出人意表、意料之外的大收获。

韦温开怀道:「没想过范先生这般的随和有趣,且时有戏言。」

关中同乡会的会长褚允以他带点阴阳怪气的声音道:「依我看范当家信心十足,非戏言也。」

众人里,只他称自己为「范当家」,由此知他仍心存敌意,对范轻舟有难被改变的成见,在他身上用工夫,是浪费时间,须以狠斗狠,令他清楚惹范轻舟的沉重代价。

所谓「同乡会」,等于关内大小商家的联谊会,没有严密组织,可是若会长有足够号召力,遇事时一呼百应,影响力不可忽视。外力入侵,因直接威胁到他们的利益,排外之意特浓,褚允代表的,正是这种排外的情绪,不是褚允个人喜好可决定。

龙鹰微笑道:「尙书大人和诸位老大明察,轻舟一向寓游戏于人生,故此昔时行走江湖,赢得『玩命郎』之名,正因不将生死放在眼内。改做正行生意后,再不用拚生斗死,仍改不了求新求变、爱险爱奇的情性。」

环视一转,续道:「褚会长瞧得很准,小弟之敢拿此合香来见人,正是因其独一无二的香气,保证香气是嗅所未嗅,但若给各位一鼻嗅出是哪几种主香料,便是彻底的失败,留在西京徒然丢人现眼,卷铺盖回家反为聪明的选择。」

他巧妙点出今次到西京来是专心一意发展合香生意,要在此先打响名堂,方卖往全国各地。

褚允语带嘲讽的道:「范当家恕褚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猜中猜错,何来准则?」

他算说得客气,言下之意,是即管猜对,你范轻舟仍可指鹿为马,硬说猜错。

昨夜被擒的好手中,没有来自关中同乡会的人,可是褚允却赴会出席,虽然该为背后支持者之一,却是明着做不须做的事,来趟这滩浑水,居心之不良,可想而知。

龙鹰轻松的道:「趣味正在于此,否则游戏不成游戏。看!」

龙鹰十指晃动,变戏法似的解开以红线缠得似个粽子的包裹,指起指落迅疾如电,他敢肯定最高明者如翟无念、京凉,也在一些细微处掌握不到他解开细线的手法,遑论其他人。

人人瞪大双眼旁观着,陆石夫并不例外。

在龙鹰纯凭灵觉的施为下,自带有种浑无斧鏊之痕,宛如天成的味儿,包裹戛然解体,露出小包裹内十一个更小以同样的红线绑紧的包裹,上覆笺纸。

龙鹰取起笺纸,保持没写字的一面向上,放到台子中央,取来杯子分压四角。

一切停当后,龙鹰道:「此合香的七味主料,由敝老板亲手列在笺上,故猜中猜错,不到小弟说。」

季承恩拍桌叹道:「不才又似再见到范兄当日在马球场上的雄姿。不瞒范兄,来此之前,不才为见范兄的事问道于世兄宇文朔,作为中间人,该采何种态度。宇文世兄叹息道,若他可猜得到,在飞马牧场的马球赛,就不止仅胜一筹。」

出身显赫的高门者,没一个是简单的,季承恩乘机向龙鹰表明立场,且大力帮他一把。季承恩该是奉宇文朔之命,与昨夜的行动划清界线。说出宇文朔对范轻舟的看法,不但得宇文朔同意,且为宇文朔授意,表明宇文朔没有违背与范轻舟的协议。

众人反应各异,京凉和褚允均目泛惊异之色,相同的,是范轻舟经高门里声威最盛、贵为御前首席剑士的宇文朔品题,立告声价十倍。

韦温叹道:「本官急不及待哩!谁想到今天是来品香?」

龙鹰取出小香包,每人派发一个,置于众人之前,包括陆石夫,剩下的几个,收回怀内去。

包扎方法精致,却不难解开,红线成蝴蝶结,轻扯可解结,可是要像龙鹰变戏法似的为小香包松绑,则人人力有未逮。

武功高明者如翟无念、京凉,反成最犹豫的人。

气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