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七章 沧浪夜宴(第2/2页)

龙鹰叹道:「独孤家竟出了个这么卑劣的女婿。」

郑居中道:「成也独孤善明,败也独孤善明,独孤善明在时,独孤世族家道中兴,声势一时无两,还振起整个北方高门世族的威势,深招武则天之忌,可惜『血案』之后,独孤家无以为继,走向衰落。皇甫长雄是唯一的得益者,趁独孤家其他人悲痛的时刻,他又是一向为独孤善明负责打理香安庄,乘机揽权,加上他做生意很有一手,又懂交际应酬,勾结权贵,不到一年,已成能独当一面的人物,连独孤家的人也奈不了他的何。」

龙鹰忍不住问道:「你听过独孤倩然吗?」

郑居中和李趣同时摇头,前者道:「既然属『倩』字辈,该低独孤善明一辈,且是正房所出。」

龙鹰心忖独孤倩然或许是独孤善明的侄女。独孤家不知惹上甚么恶运,先是独孤善明遇上灭门之祸,与独孤倩然有婚约的李重润又遭毒手。

道:「这个皇甫长雄实在欺人太甚,须好好教训。哈!忽然间,我比任何时刻更想做大香料这盘生意,只要香怪有点血性,肯定不错过这个复仇的千载良机。」

郑居中叹道:「香怪再非以前的香怪,酒色戕身,他恐难再振雄风。」

李趣道:「我清楚长安的情况,眞的很难和香安庄斗,我们调制出几种特别出色的香,卖一轮没有问题,可是要在香料业与香安庄分庭抗礼,绝不可能,纵然想占据一个席位,亦非常困难,因『猛虎不及地头虫』是也。」

龙鹰笑道:「趣味就在这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多么刺激。他奶奶的皇甫长雄,我们就在抵西京前,配制出『春雨』,到西京后再找香怪,请他过鼻。」

沧浪园是一座以花树和奇石为主景、小岛与建筑结合、别具匠心的杰作,分别以笋石、湖石、宣石迭成春、夏、秋、冬四山,往内往外望,都是一幅幅各具特色、如诗如画的美景,且有湖为配。

虽然由多座建筑物合组而成,然而主从分明。

宴会举行的沧浪轩位于春山和秋山之间,乃三楹七架梁歇山的宏伟主堂,谙合「凡园圃立基,定厅堂为主」的造园之旨。其他次等建筑,以沧浪轩为中心,疏落有致的坐落四周,如拱月众星。再缀以亭、台,以小路廊桥连接,于翠翘楼内自成一独立的天地,比之稍次的梅、兰、菊、竹四院,相对相望,高上不止一筹,故成翠翘楼之冠。有资格到这里来的,若非是像武三思这种高官贵胄,就须如博眞三人的富可敌国。

此正为人性。

能在这里设宴,不用自吹自擂,已以事实证明主子的架势。

前面的妲玛、高力士停下来等他们,原来到了跨湖长桥的这一端,过桥后就是沧浪园,隔桥瞧去,在香桂幽篁掩映里,沧浪轩气象万千。

符太问弓谋道:「香霸不经营青楼了吗?是否浪费了大批美女?」

弓谋轻蔑的道:「嗟!他的赌场与妓院有何分别,嫖赌合一,更能予人新鲜刺激。」

此时离妲玛不到五十步,高力士退往一侧,恭候符太与妲玛会合,一起入园。

看着妲玛苗条修长的优美背影,符太忽发奇想,如能与她手牵手入厅,众人如何反应。虽明知不可能,但想想已乐在其中。

田上渊见到的是覆上重纱的美女,怕大失所望。

不由又记起她在车厢内的眼前,戴纱的迷人情景。

唉!情况是那么的似曾相识,与妲玛坐马车到这里来,不住被勾起伤心往事。

符太来到妲玛身旁。

在跨河廊桥起点左右两根石柱上,刻有对联,上书「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符太一向对中土流行的吟诗作对,视为坏鬼书生的无聊事,可是今夜不知如何,对联映入眼内,感受特深,作对联者确捕捉到人在某一刻的深切感觉,以景描情,充盈难以直接说出来的哀愁感伤,既眷恋又无奈。

妲玛朝他瞧来,隔了两重纱,雾里看花般不清楚,只感到她锐利的目光在审视他,禁不住怀念与她四目相看的时光。

她说话了,却不是向符太说,而是唤高力士。

高力士来到两人靠妲玛一边的后侧,道:「夫人吩咐!」

妲玛淡淡道:「给我知会大相,今夜我将不发一言,亦不喝酒,坐一会儿便走。」前方在桥上提灯等候的俏婢,后面的弓谋,均大感错愕,高力士却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一声领命,跨步登桥,朝抢浪轩去。

弓谋知机的告退。

符太向提灯俏婢道:「你到另一端等夫人。」

婢子怎敢有违,乖乖的去了。

剩下两人时,符太皱眉道:「鄙人和夫人共进退,夫人准备耽多久?」

妲玛轻轻道:「假设他眞是我要找的那人,我将瞧不破他的玄虚,坐一晚和坐一刻,没任何分别。」

符太讶道:「你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妲玛坦白的道:「人家尙未决定该否告诉你。」

符太道:「若田上渊是这个人,要杀他又要取回落在他手上的东西,绝非夫人可独力办到。」

妲玛无动于衷的道:「加多你又能如何?」

符太傲然一笑,道:「勿低估我。」

妲玛道:「不论如何高估你,于现实仍然无改。」

符太洒然笑道:「鄙人却要说,不论如何高估,仍没可能触到鄙人的底儿。我晓得夫人未完全信赖我,我对夫人亦如是,但既有共同目标,大家是否该开心见诚?二妲玛冷冷道:「我们的共同目标是甚么?」

符太差些儿语塞,胡诌道:「夫人的事,就是我王庭经的事。」

妲玛哂道:「又来这一套!」不再理他,径自登桥。

符太没趣的追在她后侧。

湖风吹来,浮莲飘香。

将抵另一端前,最后两根廊柱上刻着的对联,进入符太的视野。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以符太的不通文墨,亦告绝倒。且似在说着他和妲玛的关系,两联互为呼应,这边的对联说出故事的下部分。

他和妲玛,正受限于人与人间难以互信的「河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