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战书(第3/4页)

云清沉吟道:“这二十年来,八派联盟刻意栽培出我们两代共十八位种子高手,全以庞斑为假想敌,岂知随随便便钻了个人出来,竟能硬接我一脚,又伤了你,唉!难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小楼处传来韩宁芷呼唤马峻声的声音。

马峻声低声道:“我回去了!”转身回小楼去。

云清独立花园里,望着地上的枯叶,眼神闪过一抹难言的哀伤和失落,她和范良极究竟有何关系?

斜坡的尽处,一间被竹篱围着的简陋小屋,孤零零地在月照下静待着。

这小屋的主人就是名震天下,成为庞斑目下唯一能匹配他的敌手的“覆雨剑”浪翻云。

在后山黑沉沉的林树里,屋内闪动着一点油盖灯蕊的光。

身后的火炬倏地熄灭。

方夜羽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往小屋大步走去。

就像走往一个与尘世断绝了任何关系的孤僻天地。

通往篱门的小径旁长满花树,愈发使人感到幽深致远。

方夜雨穿过敞开的篱门,肃立门前,正要作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内传出道:“夜羽兄来得正好,还不进来!”

方夜羽想不到对方如此随和客气,愕了一愕,应道:“如此晚辈便不客气了。”

正欲椎门而入,但在指尖还差小半分便触上木门时,木门悠悠拉开,方夜羽刚好推了个空。

站在门内的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夜羽兄请进来。”一掉转头便往屋内走回去。方夜羽压下心神的震荡,徐徐步入屋内。小屋二百尺许见方,除了一桌一椅一席和多个酒壶外,便是杂乱堆在地上的一大堆断竹,其中一些被破了开来,削成一条又一条长若六尺许的扁竹窄条。名震天下的“覆雨剑”离开了剑鞘,和鞘子随意地构放在地上,看来浪翻云就是以他的覆雨剑削出了这几十条扁竹条,又随手放下了剑和鞘。

浪翻云毫不客气,伸了个懒腰,跌坐地下,拿起刚织成了小半个的竹箩,细心地继续织箩的大业,头也不台地道:“要赶在睡前弄好这家伙,否则明天那些熟得不能再等的石陕龙眼便没有东西装了,请坐!”

一向口舌伶俐的方夜羽,像哑了那样,傻愕愕地在那粗简木桌旁唯一的竹椅坐下,发出“唉唉咿咿”的噪响,不知怎的,这种平时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声音,在此时此地分外使方夜羽感到不自在,好象已将自己某些秘密透露了给这能与自己师尊撷抗的超卓人物知道。

他终于见到了浪翻云。

但却与他想象中的浪翻云完全不同。

他想象中的浪翻云,应是悲情慷慨、对酒当歌的人。但现在的浪翻云一派自得自足、平淡自然。

这样的浪翻云,更使他心神颤动。

浪翻云像想起什么可笑的事般,抬头一笑道:“最近才有人以茶代酒来招呼我,但在我这狗窝里,只能以酒代茶来招呼你,夜羽兄莫客气了,墙角十多壶里装的无不是

‘茶’,请自便吧!”当他说到“有人以茶代酒来招呼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掩不住的幽思,像记起了某些被遗忘了的事物。

方夜羽全神盯在浪翻云织竹箩那雪白纤长的手指上,一时间竟连“多谢”也忘了说。

浪翻云抬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从地上柚起另一扁竹条,继续工作。

一个看,一个织,不一会大竹箩由无至有,诞生到这宁静的山居里。

浪翻云拍棹手上的竹屑,来到方夜羽身旁,轻拍他肩头两下,哈哈一笑道:“夜羽兄你必非爱酒之人,否则在嗅到我自制土酒的香气后,怎还能硬忍这么久,来!你既然这么爱看那个竹箩,随便看好了。”

方夜羽愕然站起,来到箩前,心中还在想着刚被浪翻云拍了两下的肩头。从来没有人敢拍他的肩头,他也不会让人随便拍他的肩头。

但浪翻云却如此自然地做了。

方夜羽拣起竹箩,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正平躺在他脚下,浪翻云对他难道一点戒心也没有?浪翻云从墙角拿起一壶酒,来到桌旁,放松了一切似的跌坐竹椅上。

却没有发出任何应有的的人椅相挨撞的声音。

直到这刻方夜羽仍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浪翻云拧开壶盖,仰头痛灌数大口,“砰”一声将酒壶放在桌上,以衣袖拭去口角的酒渍,淡淡道:“庞斑差你送了什么东西来,快给我看。”

方夜羽一言不发深望着他。

浪翻云皱眉催促道:“夜羽兄!”

方夜羽仰天一声长叹,肃容道:“浪大侠请勿再如此称呼我,便像师尊那样唤我作夜羽好了。”这是他首次尊称浪翻云为大侠,同时巧妙地表达了他对浪翻云便如对庞斑般崇敬之意。

浪翻云大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再喝了一口酒,叹道:“好酒!夜羽你真的不想尝尝吗?”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冲着大侠叫我作夜羽,我即使舍命也要喝他一壶。”迳自走到放酒壶处,拿起一壶,旋开盖后“咕嘟咕嘟”的直灌下去。好一会才喘着气放下壶,道:“这是不是用龙眼浸出来的?”

浪翻云有点担心地问道:“是不是味道很怪?”

方夜羽道:“的确很怪,但怪得非常之好,我担心怕会由今天起爱上了这壶中之物。”

浪翻云放怀大笑道:“看来庞斑也是个不爱喝酒的傻瓜,否则怎会不好好教导你这好徒儿。”

他肯定是历史上第一个称庞斑为傻瓜的人。

方夜羽像忽地记起了什么似的,“噢”一声后,探手从怀里掏出以洁净白布里好的一件东西,递给浪翻云。

浪翻云全无戒心地一把接过,轻轻松松地翻开白布,露出里面一个尺许高的持剑木人,浪翻云眼中掠过惊奇的神色,珍重地放在桌上。

木人不动如山地稳立桌上,自具不可一世的气概。

木人并没有脸,但持剑而立的姿势和身形,竟和浪翻云有九分酷肖,形足神备。

木人背上以利器刻了“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十个蝇头小字。

“战书”终于送到浪翻云手上。

浪翻云目不转睛看着那全凭庞斑对他的想象而雕出来的,但却又神肖非常的木人,幽深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异采。

天地有若停止了运转,时间煞止了脚步。

木人虽没有眼珠,但观者却总觉木人全神贯注在斜指前方的剑锋上,而更奇怪的是,这木人只是随随便便的手持着剑,但却能教人感到全无方法去捉摸剑势的变化。

方夜羽的心神亦全给庞斑亲制的浪翻云木像完全吸引了过去。庞斑离开高崖后,使人送了这小包里给他,着他送给浪翻云,直到这刻见到浪翻云之前,他从没动过拆开里布一看的念头,因为他要将拆看这战书的权利,留给浪翻云,假若他连庞斑心意也不明白,庞斑早逐他出师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