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绝处逢生(第4/6页)

韩柏呆了一呆道:“连前辈也做不来的事,我如何可以完成?”他确是肺腑之言,这大汉不论智计武功,均高超绝伦,在他心目中甚至不逊于浪翻云,如此人物也做不来的事,教他如何去做?

大汉哈哈大笑,道:“你有此语,足见你非是轻诺寡信的人,才会斟酌自己的能力,反而将逃命一事放在一边。”他沉吟起来,好一会才道:“你知否我是谁?”

韩柏茫然摇头。

大汉淡淡道:“我就是‘盗霸’赤尊信。”

韩柏的脑轰然一震,目瞪口呆。

要知盗霸赤尊信乃雄据西陲的第一大帮会尊信门创始人,擅用天下任何类型兵器,他的尊信门与中原的怒蛟帮、北方的乾罗山城并称黑道三大帮,赤尊信在黑榜十大高手里亦仅次于浪翻云,声名显赫,为何竟沦落至困在这样的一个死囚牢内?

韩柏透了一口大气,颤声道:“你怎会在这里?”换了另一人,第一个反应亦会是这个问题。

赤尊信微微一笑道:“你这句话恰好是答案,正因任何人也想不到我在这里,所以我才来到这里。”

韩柏灵机一触道:“是否为魔师庞斑?”

赤尊信闪过赞赏的神色,和声道:“除了他外,谁人能使我要找地方躲起来?”

韩柏大奇道:“既然要对付的人是他,我又怎能帮得大忙。?”

赤尊信哈哈一笑道:“赤某自有妙法,庞斑虽自负不世之才,但总还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便有人的弱点,例如他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内正是其中一项,岂知我还有最后一着奇兵。”

韩柏关心的是另一问题,乘机问道:“庞斑是否真的无敌当世?”

赤尊信微一错愕,沉吟片晌,轻叹道:“庞斑是否真的天下无敌,谁可真的作出答案,不过就我所知所闻的人,或者覆雨剑浪翻云尚有可拚之力……”说到这,粗浓乌黑的双眉紧锁起来,苦思而不能自得。

韩柏待要告诉他自己曾亲见覆雨剑,赤尊信已喟然道:“我曾和他交手……”忽又停下,眼中混集着奇怪的神采,似是惋惜,又似困扰和憧憬,甚至带点惊惶。

韩柏想说话,赤尊信作了个阻止的手势,大力一掌拍在自己大腿上,喜叫道:“是了!他的‘道心种魔’大法非是无懈可击,否则我也不能在他全力运展魔功之际,逃了出来,唉!”韩柏对他的忽喜忽愁大感摸不着头脑,傻子看傻子般望着赤尊信,这曾叱诧风云、威震一方的黑道霸王。

赤尊信苦笑摇头道:“但这一来他又可因我能成功从他手底逃出,推断出自己的魔功尚有破绽,以他的绝世智能,当能想出补救之法,那时要制他便难上加难了,奇怪奇怪!”

韩柏目瞪口呆,不知有何奇怪之处。

赤尊信看见韩柏的模样,微笑道:“我奇怪的是他‘道心种魔’大法既成,怎会仍有空隙破绽?”

韩柏终于找到可以问的话,道:“什么是道心种魔?”

赤尊信双眼一瞪,道:“这事你问起任何人,保证你没有答案,天下间或者只有我一人知晓。”

韩柏大感兴趣,竖起耳朵,静心等待,一时间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凄惨遭遇,抛诸脑后。

赤尊信续道:“一般比武交锋,下焉者徒拚死力,中焉者速度战略,上焉者智能精神气势,无所不用其极。道心种魔大法乃上焉者中的最上品,专讲精神异力,使精神有若实质,无孔不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想当日我与庞斑决战,错觉丛生,故一筹莫展,若非我在败势将成之前,全力逃走,后果堪虞。”

韩柏心想那一战定是动地惊天,只不知以擅用天下任何兵器的赤尊信,又动用了多少不同兵器来对抗魔师庞斑?

赤尊信又道:“昔日傲视当世的蒙古第一高手,魔宗蒙赤行亦精于此法,不过恐亦未达庞斑的境界。对付庞斑,除非上代的无上宗师令东来,又或大侠传鹰重回人世,否则目下无有能与匹敌之人。”

韩柏暗自咀嚼,赤尊信提到令东来和传鹰时,不说“复生”而说“重回人世”,提到庞斑时,不说“无有能与匹敌之人”,而说“目下无有能与匹敌之人”,内中大有深意。

两人各自沉吟,各自思索,牢房内寂静无声。

赤尊信叹了另一口气。

韩柏心地极好,反而安慰起赤尊信道:“前辈何用叹气,只要你一日健在,当有卷士重来的一天。”

赤尊信摇头道:“我赤尊信纵横天下,显赫一时,早已不负此生,何须强求卷土重来,人生只不过一场大梦,轰轰烈烈干个他妈的痛快便够了,要知世间事,到头来谁不是空手而去。”韩柏愕然,想不到赤尊信竟有如此襟胸,暗忖亦是这等胸怀,才能使这黑道霸王成为宇内有数的高手。赤尊信脸色忽转凝重,道:“现在金成起必已遣人往找何旗扬,只要他一到,你便拖无可拖,所以时间无多,你须小心听我说。”

韩柏呆道:“前辈干脆带我逃离此处,不是解决了一切问题?”

赤尊信道:“这一来会暴露了我的行藏。”沉吟片晌,再叹一口气道:“我本想迫你发个毒誓,才告诉你我的计划,但想起造化弄人,千算万算,那及天算。”

说罢仰首望向室顶,眼神忽明忽暗,忧喜交换。

韩柏知他有重要的话说,知趣地静待。

赤尊信望向韩柏,闪过欣赏的神色,道:“小兄弟!你知否魔道之别?”

韩柏张开了口,正要说话,忽地哑口无声。原来当他细想一层,虽然在韩家整天韩家兄妹将魔和道两字挂在口边,似乎魔道之分泾渭分明,乃是天下真理。可是这刻真要他说出何谓魔?何谓道?却发觉自己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这个似是浅而易见问题。

赤尊信微笑道:“你不知也难怪,天下能通此理者,不出数人。”

韩柏呆子般点着头。

赤尊信傲然道:“天地万物,由一而来,虽历尽千变万化,最后总要重归于一,非人力所能左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生二者,正反是也,魔道是也,人虽不能改变这由无到有,由有至无的过程,但却可把握这有无间的空隙,超脱有无;而无论是魔是道,其目的均是超脱有无正反生死,只是其方式截然不同吧!”

韩柏眉头大皱,似懂非懂。要知一般人生于世上,其人生目标不外三餐温饱,娶妻生子,有野心者则富贵荣华,至于治世安邦,成不世功业者,已是人生的极致。

可是赤尊信显然更进一步,将目标摆在勘破天地宇宙从来无人敢想的奥秘上,所以怎是他小小脑袋能在一时间加以理解的,若这番话的对象是庞斑、浪翻云之辈,又或禅道高人,必拍案叫绝,大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