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1章 运气(下)

陈太忠和蒋双梁走出区医院,不待蒋双梁说话,陈区长就先表示了,“协防员不走你的指标……这个典型你给我竖起来。”

“没问题,”蒋书记一听不走自己的指标,登时长出一口气,至于说树典型什么的,那也算事儿吗?“不过这个季二娃耳朵根子软,特别听老婆的……你别看他刚才说得硬气,咱们一走,他老婆又得跟他折腾。”

“你这个话什么意思?”陈区长表示不理解。

“他本来不要赔偿的,就是他老婆撺掇的,没主见,不太好委以重任,”蒋双梁斟酌着回答,“我就是说……他老婆可能眼小,要不然我也会破格推荐他。”

你这是在推卸责任吧?陈太忠淡淡地看他一眼,陈某人是大男子主义者,见不得牝鸡司晨,但是就像李强看他一样,他也不觉得干部有敬畏之心就是什么坏事。

尤其是,季二娃表面上还要摆出男人的做派,那么季家到底谁做主,真的是很扯淡的事情,他想一想,又问一句,“那这个指标……不给他?”

“这个……当然该给了,”蒋双梁一听这问话不是路数,于是干笑一声不再说话。

陈太忠也不说话,走了好一段路之后,他才轻喟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大晚上来看他,有点作秀的意思?”

这不是作秀还是啥?只不过你没带摄像机来,但是你要我把他树为典型,还不就是一个意思?蒋双梁心里暗叹,同时却微笑着摇摇头,“我没这么想,您关心下面工作人员的疾苦,我非常地敬佩,是值得我们学习的。”

“你也不用说那些套话了,”陈太忠缓缓地摇摇头,“今天我来看了季二娃才知道,下面的基层工作人员,他们需要关心,但是更需要认可……我们要看得到他们的努力、他们的成就,而不是熟视无睹漠不关心。”

“很多时候,一句鼓励的话,就能坚定他们为人民服务的信心,但是更多时候,咱们这些高高在上的领导,无视了他的工作,这会产生一连串不好的后果。”

“大多数人活在世界上,是想证明自己的价值,相较而言,奢华的生活,也只是个人价值的一种体现手段,”陈区长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大家更需要的,是人生价值的肯定。”

“嗯,确实如此,”蒋双梁点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陈区长你的指示,令我茅塞顿开。”

我根本就没指示你的意思,陈区长看他一眼,无奈地叹口气,隔了好半天才说一句,“下面的基层干部,只要做出杰出贡献的,区政府都会关注。”

没错,这才是陈太忠今天的收获,他来看季二娃,原本想躲开应酬,却没有想到亲耳听到了下面的呼声,有些基层干部——甚至都算不上干部,在背着巨大的压力默默地做事,而高高在上的领导们,对他们的努力视而不见,只觉得是应该的。

长此以往,做事的人终究会失去动力,因为他们的努力得不到承认,换句话说就是个人价值不能体现,得不到肯定——那么,能有多少人,会持之以恒地冒傻气呢?

领导干部,是必须要接地气的,下面这些情绪,也必须高度关注才好!

这就是陈太忠的收获,哥们儿以后要时不时地微服私访一下,及时收集下面的信息。

第二天,区里拿到了下面上报的协防员名单,区政府倒是没有专门开会,各领导人手一份,有些不合适的,也就是单对单的碰一下,不影响大局。

中午的时候,区政府的领导在北崇宾馆聚了一下,一来是商谈最近区里的事情,二来也是为了这个名单——事实上,这只是走个过场,各区长也有自己的势力范围,想安插什么人,不至于拿到这个场合来说话。

不过陈太忠又让大家吃了一惊,因为他还请来了区政协的助理调研员刘海芳,“最近区政府很忙,刘处对北崇也很熟悉,我把她从政协借过来用一用,林书记都不肯放人,大家有什么得力的人选……也欢迎推荐。”

这就是另类的吹风了,不过区政府里最有资格发表异议的葛宝玲表示,“区长的眼光,我们自然信得过,最近路检的压力很大,先说定协防员的事儿吧。”

葛区长推荐的三个人,都是特批进来的,用的是陈区长的指标,她有所求,自然就无所谓刘助调的来意了——就算来的不是刘海芳,也要来李海芳王海芳,反正分管的副区长,不是她能左右的,何苦去反对这桩事?

“那就这么定了,”陈太忠一言以决,“明天协防员集合,先选出路检的人来。”

“区党校的培训,也要抓紧,”白凤鸣冒出一句来,他跟葛宝玲是冤家对头,两人能合作,但是竞争的关系,是普遍存在的——葛宝玲推荐的三个人,起码有俩人,能力不是很强。

陈太忠听到这话,就觉得自己驾驶的是一条破船,每一块船板都有自己的欲望,不过所幸的是,他还有掌控全局的能力,“嗯,培训是必须的,但是有些实际情况也要面对,大家要两条腿走路。”

当天下午,陈太忠和白凤鸣在交通局、小岭乡政府一干领导的陪同下,来到响水湾,看这里的大桥爆破——路修得差不多了,煤场也快建起来了,旧桥不堪使用,必须要炸掉,在旧址上建新桥。

“没必要这么多人挤在一起,”陈区长四下看一看,发现同来的人里还有两个村村委会的人,再加上计委和电视台的,足有三四十号人……哥们儿一直觉得北崇缺人来的,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太缺人哈,“该忙什么忙什么去。”

他说得轻巧,别人又怎么敢照办?领导来视察,不守在跟前,那叫态度不端正,于是一些不重要的人只能讪讪地离开,走到较远的地方去。

“所以说,区长你一个人到处跑,有时候也挺好的,”白凤鸣见状,笑着发话。

“重要场合,总是要参与一下的,”陈区长咂巴一下嘴巴,又看一眼皇甫一尘,“那个临时的小桥,载重量是多少?”

桥要炸,但是路不能断,皇甫书记为此专门调集了两个村的村民,在旁边用土石垫出个蜿蜒的临时小道,还搭起了一个小桥,其中十来米是钢板和钢筋水泥铺就的,过人过车没有问题,但是过载重汽车,就很难说了。

“五吨以下的卡车没问题,上限是十吨,但是我们有村民值守,最多只放五吨的卡车过,”皇甫书记叹口气,“只能希望这桥快点建好了。”

“这个急不得,”陈太忠摇摇头,又看一眼白凤鸣,这桥是建委的施工队来承建的,“金桥银路草建筑,凤鸣你要把好这个关,要当百年工程来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