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回京求官去(第2/3页)

“这和我无关。”四顾剑瘦小的身躯被埋在棉被之下,看上去煞是可怜,“你和我说这些,咳……咳……是不是要离开了。”

“我要暂时回京一趟,然后再回来处理后续的事宜。”范闲点了点头,向着屋外行去,待他的脚步忽然踏在门槛上时,忽然开口说道:“陈萍萍究竟让费介给你带了什么话?”

四顾剑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根本没有回答。

范闲就在门槛处转过身来,眼中满是忧色,继续问道:“苦荷要延陈萍萍的命,陈萍萍要延你的命,你们这些老家伙,何必熬得这么苦?有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老院长居然会选择这样一条道路,这太不符合他的审美观念了。”

“我也很吃惊。”四顾剑很难听地笑了起来,“那条老黑狗明明一直对庆国皇帝忠心不二,为什么要帮我保命,难道他就不怕我戳穿悬空庙的事情?”

范闲没有开口发声,在心里有些黯淡地想着,那个老跛子想的东西,只不过是在利用人性罢了,这是何等样凄惨而痛楚的谋划。

“三年前京都谋叛之前,院长中了毒。”范闲忽然低头说道:“那人是你们东夷城的人。”

说完这句话,他离开了房间,走出了这间死气沉沉,却又杀意十足的房间。他站在剑庐正中间的那个大坑旁边,抬头看天,沉默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天上白云飘着,圆圆明亮的太阳就在那抹长云的尽头,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燃烧着的大笔,在蓝天上涂划着刺眼的图画。

燃烧着自己,照耀着他人,这宇宙本就是黑暗的,但它的眼里却容不得一点黑暗,拼命地燃烧着时光开始时的燃料,想要将隐藏在星辰后方的黑暗全部照出来。

范闲站在剑坑之旁,深吸一口气,体内两个大周天缓缓流转着,天一道的真气护住了他的心脉,而将自己的霸道真诀提到了极致的境界,体内的真气充盈,激荡得他的衣衫在无风的环境中猎猎作响。

似乎无穷无尽的真气沿着他的臂膀,向着他平稳的手掌上送去,缓缓地释放出来。

这一种真气运行法门,不是所有人都会的,是当年范闲为了爬山崖而想出的无用手段,只是他练了二十年,练得已经是纯熟无比,真气释出,随心意而动,十分自然。当年一个有趣的主意,谁会想到在很多年之后,竟会有这样的作用。

范闲立于剑冢之旁,双臂向两方展开。

坑内那无数把剑枝开始叮叮作响,似乎感觉到了这股真气的感召,不停地颤抖起来。

一只式样简单的剑,第一个承受不住这种力量,剑尖悲鸣着,挣脱了剑庐坑底的黄土,以及那些四顾剑扔进去的烂纸条、垃圾,飞了起来,飞入了范闲的手中。

范闲静静看着手中握着的这把剑,与自己惯常使用的大魏天子剑做着比较,发现确实一点也不起眼,不由苦笑了一声,说道:“也是缘份。”

房间里阴暗中的床上,临死的大宗师四顾剑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还是不行啊。”

范闲看着手中的剑,叹息道:“还差得远啊。”

※※※

夜色之中,三辆马车用最快的速度向着西方进发。这个车队上面载着的是庆国的尊贵客人,在当前的局势下,整个东夷城控制的境域范围内,没有人敢拦下这些马车来进行检查,所以车队的速度极快。

更何况这些马车的颜色是黑色的。

沐风儿小心翼翼地倒了盆热水,放到了提司大人的面前,生怕此时马车行进时,自己把水泼了出来。

范闲的日常生活真可以算得上豪奢,也不知道这些监察院的官员是从哪里取得的热水。他从盆中捞起滚烫的毛巾,用力地揩拭了一下疲惫的脸庞,问道:“京都里有没有什么新消息?”

“一切如常。”沐风儿看了大人一眼,轻声应道。其实他不清楚,为什么提司大人会这样急着回京。虽然说与东夷城的谈判确实麻烦,而且大人也需要回京将谈判的细节,交由陛下定夺,可是,为什么要把时间搞得这么紧张?甚至还要冒险在夜里赶路。幸亏东夷城附近没有什么山路,不然一旦车翻,谁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只怕皇帝陛下会把随行的监察院官员全数斩了。

听到沐风儿的回答,范闲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现在是庆历十年,他正式进入监察院也已经有了五六年的时间。更准确地说,从他出生的那一天开始,他便被陈萍萍培养着,为接手监察院做准备。五岁的时候,除了跟随费介先生学习毒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学习监察院的院务条例和组织规划。到了今天,范闲已经牢牢地掌握了监察院这个恐怖的机构,对于下属的忠诚和能力有了自己的一个判断。

黑色的马车在黑色的夜里,沉默无声地前行着。车厢内的油灯虽然防风防抖,可是光线依然有些变幻不定。范闲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抬起头来,忽然平静开口说道:“小风儿,你是沐铁的远房侄子吧。”

沐风儿一愣,想到这件事情大人您早就知道啊,却依然恭谨应道:“是属下的堂叔,不过……没出三代的。”

“如果有人要杀沐铁,你会怎么做?”

沐风儿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范闲,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范闲笑了笑,说道:“只是举个例子。这样吧,如果沐铁和我有仇,他想用自己的死亡,激起你对我的恨意……你会因此而杀了我吗?”

沐风儿连连摇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范闲有些无趣地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复又低下头来,心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倔犟的人?

※※※

当范闲在黑夜中前行,回京都向陛下详细阐述东夷之事时,北齐那位皇帝陛下已经回到了安静的上京城内。黑青相交的宫檐依然是那样的美丽,她虽然离开皇宫有一段时间,但在太后的强力压制和朝中亲信官员的配合下,没有任何人发现丝毫异常。

相较而言,当年一直被南庆朝廷认为母子不和的北齐皇族,实际上团结得有如一张铁板,比南庆方面要清楚太多。

北齐皇帝怔怔地看着宫廷外的黑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个正在看书的美貌女子,忽然开口问道:“你和范闲只在房内呆了半个时辰,难道他这么急色,还是说你春意荡漾,难以自抑?”

自回宫之后,小皇帝对理贵妃的宠信虽然没有减弱,但说话里的尖酸却是有些止不住了。司理理自幼与她一起长大,当然知道她是个什么样性情的人,忍了大半个月没有解释,今日却是笑着开口说道:“陛下,我知道您吃醋了,不用这么明显地表示出来。”

当日范闲说那句话时,小皇帝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今天听到司理理的话后,她忍不住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