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黎明前的雪花、豆花(第2/3页)

“我操……”范闲用很轻柔的声音,很温柔的态度骂了一句脏话。

今夜有雾,其实并不好,虽然这是影子早已判断出来的环境,可是他没有想到燕小乙的心神竟然强大到了那样的程度,可以不畏层雾相迭,准确地判断出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而且隐在雾里的药,似乎对于这位九品上的绝世强者也没有丝毫作用。真气深厚到了一定程度,一般的药物确实用处不大。范闲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世上果然没有完美的事情,无味白色的药雾,效果确实差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在今夜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必杀的环境中,范闲依然会勇于尝试杀死燕小乙。

他不是皇帝,他的自信来自于自己的实力以及比世人都要好的运气,不像皇帝那么莫名其妙。所以他习惯于抢先出手,将一切可能威胁到自己的厉害人物除去,燕小乙,自然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人。

如果日后的庆国会有大动荡,范闲始终坚持,能够削弱对方一分实力,对于自己这一方来说,都是极美好的事情。燕小乙不在军中,而在京中,并且他抢先出手,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让对方回到了征北的大营之中,再想杀死对方,那就等于是痴人说梦。

所以范闲此时坐在桌上,感觉很失败,很愤怒。

为什么洪老太监会出来破局!

……

……

范闲端着碗的右手有些颤抖,他眉头一皱,将手中的碗摔到了地上,瓷碗破成了无数碎片。他极少有这种控制不住情绪的愤怒表现,由此可见,今天洪老太监的突然出现,确实让他恼火到了极点。

“为什么?”他眉头皱的极深,始终也想不明白这一点。洪老太监出宫破局,很明显不是皇帝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可是庆国权力最大的这对母子究竟在想什么?难道他们还没有看清楚当前的局势?如果自己能够把燕小乙杀掉,又已经将老二的势力清扫一空,长公主那边愈发弱势,反而会让整个皇族的局势平缓下来。

那件有些恐怖的波动,也许就此会渐渐平静。

皇帝明显清楚这一点,为什么会点头让洪太老监出面,阻止自己与燕小乙的对局?难道皇帝是个疯子,就是喜欢自己的妹妹一步一步走向造反的道路?

自虐狂?

范闲有些恼火地想着,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看来帝王家,真的是一窝变态,都嫌这天下太不热闹。

可是……皇帝难道就不怕……自己被人从龙椅上赶下来?连番的疑问,那个困扰了范闲许久的疑问,让他的表情有些难看。皇帝究竟在想什么?

皇帝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陈萍萍也清楚,正如陈萍萍当年说过的那样,一个人站在什么样的位置上,便会有怎样的眼光,做出符合这种位置的判断与选择。

如今的庆国京都,还属于发酵的阶段,范闲想冒险终止这种过程,以免日后的面团忽的膨胀起来,而今天洪太老监的出马,明显表示皇帝并不需要范闲操这个心。

所以范闲很苦恼。

※※※

新出的第一格新鲜豆腐端了出来,上面还冒着热气,豆腐铺子里的伙计恭恭谨谨地舀了两碗,分别放上净白糖和榨菜丝并香油葱花酱油……香喷喷的甜咸两味儿,送到了小桌上,然后退了回去。

豆腐铺的人们都知道小范大人这个古怪的习惯,这位东家并不因为豆腐铺子挣不了多少钱而扔开不管,但也从来不会在白天来这里看看,只是会每隔一两个月,便在凌晨最黑的时候来点两碗豆腐。范闲的这个爱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范闲今天晚上很累,有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他用瓷勺胡乱扒拉着一碗豆腐,送了一口入唇,甜丝丝的很有感觉。有雪花也落进碗中,让他倏忽间联想到刨冰这个忘却很久的名词,感觉更好了些,他刨了几口,似乎倏忽间便弥补了许多精神。

还有一碗,他动也没有动。

三辆马车打破了京都的平静,缓缓驶到豆腐铺的面前,前后两辆马车上面的剑手跳下车来,警惕地注视着四方,布置起了防卫。

言冰云掀开车帘,从中间那辆马车上走了下来,忙碌了一夜,这位范闲的大脑,很明显也非常疲惫,苍白的脸上,有着一丝憔悴的痕迹。

他走到范闲的桌边,很明显有些吃惊,范闲居然会一个人在这里吃豆腐。

范闲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同时将那碗拌着香葱榨菜丝儿的豆腐推了过去。

言冰云没有吃,从怀中取出卷宗,开始低声说明今夜的情况。等听到要杀的人、要抓的人基本到位,范闲满意地点了点头。

“黄毅没有死。”言冰云看了他一眼。

范闲抬起头来,问道:“怎么回事?”

“钉子下的毒很烈,可是似乎公主别府里有解毒的高手……”言冰云说道:“所以黄毅保住了一命。”

黄毅是公主府上的谋士,虽然一直以来,并没有对范闲造成什么样的伤害,没有表现出过人之处,可是范闲既然动了手,就要将所有潜在的威胁全部除去,所以黄毅也是今夜计划中的一环。

范闲可不喜欢在以后的岁月里,因为自己一时的心慈手软,而导致了什么人质被抓之类的狗血戏码上演。

“不是解毒高手。”范闲摇摇头:“三处师兄弟的手段我很了解,东夷城里那位用毒大师,和我们的派系不一样……看来长公主当年在监察院的渗透很有效果,除了死去的朱格之外,还备了不少解毒丸子。”

言冰云说道:“埋在公主别府里的那个钉子还没有暴露,我自作主张,让他撤了。”

“很好。”范闲赞许地点点头,“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不要下面的人冒没必要的险,能活着最好。”

话虽是如此说的,范闲心里却清楚,这是今天晚上的第二次失败。

言冰云又开口说道:“你要拿口供的那个活口死了。”

范闲抬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说的是山谷狙杀里的唯一活口,那个秦家的私军。山谷狙杀案一直没有线索和证据,唯一的希望就是那个活口,而且既然关在监察院天牢里,有七处和三处在同时护持,根本不可能就这般死了。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那丝古怪情绪,似笑非笑看了言冰云两眼,很奇妙地没有大发雷霆。

“刚才洪公公来了。”范闲对言冰云说道:“你怎么看?”

言冰云微微一惊,半晌后轻声说道:“一,主子觉得你今天晚上做的过了线。二,不论他死或者你死,都不是主子想看到的。”

“不要说主子,我会想到老跛子的可恶口吻。”范闲皱眉说道。

言冰云笑了笑,转而问道:“虽说是陛下点过头的事情,但你今天夜里借机把事情闹的这么大,明天大朝会上,本院一定会被群臣群起而攻之,只怕舒大学士和胡大学士都要开口。主……陛下在这种压力之下,会有一定的态度释出,你最好做足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