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 真相不是非此即彼(第2/4页)

我不止一次在国际论坛和国际媒体的交流中告诉他们,不要再拿“前苏联”、“前中国”(“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之前,全体人民不认识“圳”字时的中国),以及现在的朝鲜,去衡量当下的社会主义中国。不能不懂中国人的智慧,什么叫“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什么叫“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这就是对过去的一种改变。

当今世界上,喜欢中国的人相对少,喜欢中国人民的人在增多,但是大家都喜欢中国人民币。这就是世界对中国的面孔如此复杂的根本原因。

这时候中国面临的考验就变得格外严峻。比如钓鱼岛问题,最近一段时间沸沸扬扬。中日两国的历史问题已经很棘手了,可是相对领土问题来说,还是有斡旋空间的。领土问题没得谈,谁也不会退让半步。

中国跟亚洲其他邻居的关系也挺麻烦,菲律宾、越南等,更不要说角力的另一方其实是美国。奥巴马到访印度,印度给予非常高规格的接待,奥巴马强调:“印度是我们维护亚洲关系最重要的基石。”为什么奥巴马要到印度?背后当然有很多因素冲着中国。中国正面临着最错综复杂的世界局势,而且躲无可躲。

大家要相信一点,在外交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在高度保护本国利益的基础上,发展与其他国家的关系。国际上有活雷锋?不可能。在这种前提下,就需要更多的智慧。

还有一个挑战,不知大家有没有注意到,这几年中国在国际上面临的很大一个挑战,是权利与义务的平衡问题。你希望拥有越来越多的权利,但是别人希望你承担越来越多的义务。

邓小平在世时,曾经给中国与世界的关系定了一个基调,叫“韬光养晦,不当头”。几十年来,中国的外交政策基本上延续着这样一个立场。但是,当一个国家的GDP成为世界第二,当你拥有越来越多的话语权利和其他权利时,想韬光养晦都很难。一个人绝不是想低调就能低调的,树欲静风还不止。中国一直强调,我是一个发展中国家的代表,而国际上相当多的国家要求你承担发达国家的义务。

另外,中国提出了“软实力”的概念,就是那些无法用数字衡量的目标。我之所以对深圳寄以厚望,更多也是在“软实力”这一方面。一个国家的国际影响力,通常与它的经济实力成正比,少数国家例外。比如希腊对全世界的影响,与它的经济实力就不太成正比,因为它依靠的是强大的文化历史遗存,让世界对它有更大的认同。但是这种国家毕竟是很少见的,更常见的情形是“美国制造”“日本制造”随着本国影响力的持续扩大,输出到全球。麦当劳、肯德基、好莱坞影片里全是美国文化,这就是“软实力”的输出。

有人说中国文化深深地影响了日本,我说那是老祖宗的事儿。过去这五六十年间反过来了,是日本文化深深地影响着中国。女士的衣服、发型,现代汉语里的很多词汇,“警察”“派出所”“公务员”等等,都是从日语里来的。中国“70后”“80后”的孩子是看着《铁臂阿童木》《哆啦A梦》长大的,而日本孩子顶多知道中国的孙悟空,还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所以,得脸红一下。

除了脸红之外,我们还能做点儿什么?

“中国制造”的产品已经大规模地走向世界,为你获得夸张的表扬和夸张的骂提供了机会。为什么所有夸张的表扬和夸张的骂都落在你头上?他们怎么不去表扬或骂马达加斯加、特立尼达和多巴哥?因为你跟他们有实实在在的关系,他躲不开你。

“中国化”似乎成了全球化的代表。在美国,在澳洲,甚至见外国人比见中国人还难。悉尼的任何一家商店都有中文非常流利的店员。你说,西方世界对你能不警觉吗?反过来,我们也要用一种更新的视角、更长远的心态去看待世界。除了为本国经济指标感到自豪,也要为人类的发展贡献更多的理念价值和务实推动。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改变了世界?都有。

老祖宗说“君子和而不同”,这是中国同世界和谐相处的大智慧,大根基。

我们不能再指望一夜之间的革命。那不过是一群喊着革命口号的人以革命的名义去征服了另一群人,大概不久以后就会成为下一拨被革命的对象。历史不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吗?有多少革命者能够自我更新呢?

共产党从十五大、十六大开始,也将自己的角色慢慢从“革命党”转变到“执政党”,潜台词里已经放弃了“革命”这个概念。革命党是什么概念?革命党就是率领一拨人修理另一拨人。执政党则要为所有的人,包括不喜欢你的人,提供服务。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变化。

中国:在动态平衡中解决问题

接下来谈中国。

作为一个中国的公民—我现在更愿意用“公民”这个词,不仅仅是天下为公,而是每个人天然就是公民—在这个社会上很难独善其身。你的幸福、你的快乐,你所有的事情都跟周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比如今天,我的腿在踢球时受了伤,在机场不得不坐轮椅。首都机场租一个轮椅很贵,那么近的路,收四百块钱。我说这近乎于抢,但你毫无办法。

这还不是最麻烦的。飞机停在没有廊桥的地方,先下舷梯再坐摆渡车,你得等到所有乘客都走完了,才颤颤巍巍把乘务员叫过来。

“我怎么下去?”

“轮椅就在下面。”

“问题是我怎么下去?”

“我搀着您吧。”

“我要是能让您搀着走,还用叫轮椅?”

他能想到搀你下去已经不错了,他不会考虑到你的尊严。

我刚才从外面进大讲堂,入口处只有一个楼梯,我建议将来再增加一个坡道。谁说坐轮椅的人就不可能来到这里演讲或听演讲呢?小小的一个改变,折射出对人的尊重却很伟大。

我是“亚残运会”的形象大使,我一直在倡导某些用词的改变。过去我们说“残废人”,现在叫“残疾人”,不,将来要改成“残障人士”。仅仅改这个称谓还不够,还得把我们由“正常人”变成“健全人”。有时候,“平等”就体现在一点一滴的言语和行动中。

举这两个有关尊重和尊严的例子,是想说明,中国自身的问题要比面对世界的问题复杂得多。刚才讲世界问题,已经让大家出了一脑门子汗,轮到中国问题,八脑门子的汗都流不完。

比如人口老龄化问题。我看到现场有很多老人,这一代老人面临着很多挑战。可能十年前退休、二十年前退休,工资都各不相同,我估计能到场交流的,可能经济状况要算好的,还有很多老人一肚子委屈。但我想说的是,你们这一代老人比我们幸福多了。我都不能想象我们这一代老了会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