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志愿的行动,变成志愿的心(第2/3页)

我见过很多人,当他沉迷在自我的领域里走不出去的时候,抑郁悲观,但是当他把心打开,开始帮助别人的时候,还是他自己得到拯救,通过帮助天下而让自己走进天下。

志愿与组织

放眼望去,全世界做得好的志愿群体都有组织。慈济是一种组织,星云大师也有组织,“无国界医生”组织现在让国际红十字会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菲律宾海啸的时候,他们到得比红十字会还早,而且工作很有序。但是,组织如何以完全“自愿”和“志愿”的精神去做服务整合的平台?不仅提供项目、提供服务,更能尊重志愿者的心、进出有度、来去自由……这些问题不容回避。

比如说佛山一家养老院就曾经抱怨,平常八天也见不着一拨志愿者,重阳节那天,一天来八拨,老人们得洗八回脚。其实这恰恰提醒我们,怎样通过有序有效的组织,把志愿服务做得更好。

首先,这家养老机构应该进行合理登记,根据实际需求,有力有序地接纳,不要不好意思拒绝,“不好意思”会将好事变成坏事。其次,如果是组织对组织,不是组织对志愿者个体,也不至于出现这种情况。

在组织的过程中,也涉及如何在规范的同时不抹杀个性的问题。比如北京奥运会志愿服务工作,我觉得95%是成功的,还有5%失败的地方。我们要做唯物主义者,要讲科学,不能一说成功,就百分之百都成功,那么以后永远不会再有进步了。

我所说的5%失败,举个例子,我们奥运会志愿者的培训为什么非要搞得千人一面呢?比如说,笑的时候露出八颗牙。其实志愿行为一定要研究人性,人性中一个很重要的准则,就是“完美产生距离”,过于完美和规范就是一种距离。假如每个志愿者都露出八颗牙,在来宾距离门口十米的时候主动开门,姿势和笑容都一模一样,请问你会感觉到“宾至如归”吗?也有可能,两个来宾聊得正开心呢,突然被一句极其规范的“您好”吓一跳。

悉尼奥运会的志愿者曾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们各年龄段都有,上至七十多岁,下至十几岁,每个人的服务都让你如沐春风。比如进屋打扫卫生的时候,跟你随意聊上两句:“恭喜啊,你们昨天又获得了三块金牌,×××表现得特别好……”而我们的志愿者一进屋先敲门,然后规范地站在那儿说“我是××号志愿者,我今天为您服务,非常感谢”等等。

我们培训的目的,是要让规范化于无形之中,这才是最高境界。

志愿与身边

很长时间以来,我在研究中国志愿服务的时候发现,大的活动志愿者云集,一呼百应,小的活动志愿者却寥寥无几;远方的志愿服务我们立即出发,身边的志愿服务却往往被忽略不计。我觉得这很不正常,有点儿本末倒置。

一开始,我们要以大的活动、大的项目为载体,比如北京奥运会、上海世博会,甚至也需要党政及有关部门的推动,吸引大批年轻人来报名,把志愿服务当作一项重要的人生履历。在中国,是由共青团作为党的青年群众组织,先把青年志愿者工作推动起来,让他们走进这个门槛,慢慢培养起志愿精神,继而再影响带动社会,这符合NGO组织的基本规律,更符合中国国情。

但是,这并非最终目的,而只是一个开始。这些年,我们在大型活动的志愿服务方面已经非常成熟,可是别忘了,真正的志愿精神,更应该体现在小型的、具体的活动之中。

在远方,我们也已做得很好,即使是去非洲,志愿者们也争先恐后地报名。但是身边呢?开个玩笑,老人跌倒了都没人扶。

“身边志愿精神”的欠缺,的确是当下中国志愿者活动的组织者必须思考和面对的,如果我们不能把大型的、成功的志愿服务成果演化为生活中普遍的、具体的志愿服务,如果我们不能把对远方的向往转变为对身边的关注,志愿行动的终极目标又是什么?

曾任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的胡春华说过:“归根到底,我们是要把志愿服务的行动,逐步演变为志愿服务的心。”这句话我不止一次在节目中引用。将奥运会、世博会、亚运会等大型项目中培养起来的志愿精神,转移、分解到身边的小事中去,比如帮助留守儿童、残疾人、老人,这才是未来中国的重要命题。

要知道,全世界没有哪个国家会有多达五六千万的“留守儿童”,在没有父母的环境下独自成长,这在人类历史上都很少有,一定需要大量的关注和帮助。还有,2013年底,中国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已经超过2亿,在敬老、助老方面的志愿需求也将越来越大。

志愿与需求

我们的《新闻周刊》节目专门拍摄过一个公益组织的志愿服务项目:向边远山区的孩子赠送有声书,让他们在上学路上边走边听。过去,我们很少考虑被帮助者的实际需求,给他们捐了很多书,其实孩子们根本没时间看,或者根本不爱看;也捐过电脑,但因为没老师,没教材,没网络,人家拿布盖上一次也没用过,而捐赠者还以为自己干了多伟大的事。

志愿服务一定要考虑需求,需求一定要建立在实地调查的基础上,而不仅仅依靠一些数据—这是接下来必须深挖猛掘和转型的重要方向。

志愿服务不能“想当然”。我们拍摄的这项公益活动,就是通过实地调查发现,山里的孩子上学路上就要花费两三个小时,回到家还得做作业、干活,根本没时间读课外书。可以利用的时间,倒是上学途中。于是他们给孩子们送去存了很多部有声书的MP3,相当于一个有声图书馆。而且,书目都是针对孩子们精心挑选的,孩子们特别愿意听。

这件事反过来也启发我们,志愿行为该如何建立需求系统。没有调查不仅没有发言权,更没有决策权。

志愿与技能

北京残奥会上,我和濮哥(濮存昕)、杨阳等几个人一起做志愿者、宣传员,制作特别节目来当培训教材。那时我发现,为残障人士提供志愿服务是需要基本常识和专业技能的。

比如,为盲人朋友引路,应该搀他的胳膊,还是把自己的胳膊伸给他?推轮椅怎么使劲儿?推轮椅的时候遇到他的伙伴,你该转向什么角度?再比如,做救灾志愿者的时候,人工呼吸是必备技能,但绝大多数的人没有掌握。

如果没有经历过汶川地震,很多人也并不知道在黑暗环境里待久了,刚一出来需要给眼睛蒙块布。团中央、中国残联启动的“中国青年志愿者助残阳光行动”,就是希望把志愿者的专业技能培训作为一件大事来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