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紧锣密鼓

候平磐心中来气,本是大好的一出生辰宴会,先是被景王、庆王、见王等人搅了兴致,又因皇上的意外亲临而多了几分变故,更让他不解的是,皇上亲临星王生辰宴会,既没有进府,又没有让已经到来的官员出来迎驾,皇上此举大有深意,仿佛是在警醒百官,皇上不进府不让百官迎驾,是为百官留了情面,好让百官心里有数,清楚谁才是当今大夏的皇上,谁才是至高无上的权威。

更让候平磐气愤的是,柴老儿酒后撒疯,无意中透露了他和星王想要除掉李鼎善的秘密,虽说柴老儿含糊其辞,并未明说,可以当他酒后胡言乱语,但毕竟影响不好。又一想,不对,莫非柴老儿有意装疯卖傻?他分明是有意借醉酒闹事,避重就轻,不想回应他问到的推举李鼎善为御史中丞的问题。

候平磐正要深思此事时,星王来到他的身边,小声说道:“柴老儿酒后发疯,不必理会。照应好景王、庆王和见王,以免他们借机拉拢百官。”

对,此事才是要事,候平磐瞬间清醒,忙回身一看,见景王、庆王和见王坐在工部尚书张一农、兵部尚书付现风、刑部尚书沈夫名和户部尚书李施得之间,几人推杯换盏,正谈笑风生。他才意识到险些误了大事,忙朝星王点了点头,错身朝景王的桌子走去。

星王的目光望向柴石页消失的方向,朝人群之中的燕豪使了一个眼色,燕豪会意,悄然离去。

出了门,燕豪上了一辆马车,跟在骑在马上摇摇晃晃的柴石页身后。柴石页只带了两三随从,人在马上,随着马身晃动之余,不再慷慨悲歌,却在大声吟诗:“十八年来阅宦途,此心久似水中凫。如何才踏春明路,又看仙人对弈图。局中局外两沈吟,犹是人间胜负心。那似顽仙痴不省,春风蝴蝶睡乡深。烟缕蒙蒙蘸水青,纤腰相对斗娉婷。樽前试问香山老,柳宿新添第几星?”

燕豪虽读书不多,却也听了出来柴石页诗中隐有归隐之意,不由冷冷一笑,暗道此时想要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容易!今日之事,景王和庆王、见王,三王俨然已经结成同盟,星王有候平磐和云王之助,还需要各部尚书的力挺才行。柴老儿休想现在置身事外,事情已经到了眼下即将亮剑之时,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又跟了一段,见柴石页并无异常,确实是朝柴府而去,燕豪也就放心下来,转身回去复命。

“走了?”在马上摇来晃去的柴石页等燕豪一走,立刻恢复了清醒,悄悄回头一看,偷偷一笑,“老夫装醉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不但骗过了候平磐,也骗过了星王和燕豪。盛杰,你速去皇宫,递上本官推举李鼎善为御史中丞的奏折,切记,务必亲手交到常关手中,不可交给别人。”

“是。”名叫盛杰的后生是柴石页最信任的手下,有一身武功,尤其轻功超人一等,他领命而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烟波迷蒙的安定河桥上。

盛杰走后,柴石页信马由缰走了一段路,忽然下起了小雨。北方的秋季雨水不多,却是一场秋雨一场寒。路人行人纷纷躲雨,柴石页却既不躲雨也不快马加鞭,反倒又吟起了诗:“岁久人无千日好,春深花有几时红。是非入耳君须忍,半作痴呆半作聋。”

雨中除了柴石页和一马之外,还有两名随从,除此之外,行人都躲到了屋檐下避雨。得得的马蹄声在青石路面上如敲响岁月的钟声,在马蹄声中,柴石页的吟诗声渐渐小了下去,连同他的背影一起,逐渐迷糊在了上京城烟雨的街道之中。

燕豪回到星王府后,向星王汇报了柴石页的行踪,星王点了点头,又和众人喝了几杯酒,方才起身回到书房。

云王和候平磐随后而至。

星王推开窗户,外面的雨如丝如缕,虽不像江南的斜风细雨,也算是北方难得的丝雨。雨丝打在他的脸上,微凉,带来一丝冬天的气息。

“天凉了,再过月余就入冬了。”星王回身看了云王和候平磐一眼,“皇上的病情时好时坏,让人放心不下。也不知道皇上能不能捱过这个冬天,现在百官都快失去耐心了,总要有一个结局出来才好。”

云王此时不再和之前一般天真无邪,他微微皱眉,面有忧色:“三哥,大哥和四哥联手了,还要将李鼎善推到台前,分明是要亮刀亮剑了。”

“早就亮出刀剑了,哈哈。”星王笑了,顺手拿起书架上一把短剑,拨剑在手,“我也是没有想到,大哥心机如此之深,早早安插了人手在我的身边,我信任有加的死士谢必安,就是谢间化竟然是大哥的死士,想想都有些后怕,万一谢间化对我不轨,我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候平磐面有怒容:“今日之事,不但有景王、庆王联手之忧,还有皇上突然亲临,帝心深如海,皇上此举,大有深意,皇上的病,怕是也另有隐情。”

“皇上身边,不全都是我们的人么?”云王想了想,背起双手,“除了金甲和叶木平之外,对,还有一个常关,太医朱柏水、候贵妃以及诸多内侍,不都是听命于三哥和候相公?”

“朱太医再三肯定皇上的病确实是不治之症,而且他还说服了皇上不再服用金甲所开的药,并且停用了药床药椅——说到药床药椅,夏祥真是该杀,非要多事——还劝皇上多服叶木平的金丹,皇上一一照办,为何今日皇上看上去精神倒还不错?”星王沉吟半晌,忽然一剑斩在桌角之上,铁梨木的桌角竟然被他手中短剑硬生生砍下一角,“可见皇上的病情确实大有隐情,怕是朱太医和候贵妃都被皇上蒙蔽了,皇上联合金甲、叶木平演了一出好戏给我们看。”

“三哥的意思是……”云王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快刀斩乱麻,不能再拖下去了?可是皇上身边除了常关、金甲和叶木平之外,还有殿前都指挥使叶时胜对皇上忠心耿耿。叶时胜不归顺,大事难成。”

“叶时胜不是听命于星王殿下吗?”候平磐想起了上次贡院之事。

星王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丝苦笑:“数年前我帮了叶时胜一个忙,他记在心里,上次贡院之事,他还了人情。叶时胜只忠心于皇上一人,想要拉他过来,没有可能。”

“殿前都点检崔常在向来和三哥来往过密,他若是配合的话,大事可成。”云王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有着和他年龄不相称的多思,“小弟虽兼了枢密副使,却和知院郑传夫不和。郑传夫自恃身为荥阳郑氏之人,眼高过顶,连小弟这个五王爷他都不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