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

  为期两周的社会实践接近尾声了,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们几个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最后的晚餐。

  金牌大厨拿出了看家本领,做了一顿全鱼宴给我们。蒸鱼,炖鱼,烤鱼,鱼头汤……看着这一桌子的美味,脑子中那淡淡的离别的惆怅瞬间就被我抛到脑后了,明媚忧伤什么的都是扯淡,还是美食是正经。

  四姑娘也是个吃货,不过由于这家伙吃得太急,又笨,所以被鲫鱼刺卡到喉咙了。众所周知鲫鱼的刺又多又硬,卡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们一时都有点慌,唯有陆子键,淡定地举着一个手电筒,然后,然后伸进两个手指头——注意,是手、指、头——伸进两根手指头到四姑娘的嘴里,他一边轻声安慰着四姑娘:“你别紧张……”

  小二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陆子键太邪恶了!”

  我:“……”

  陆子键的手指刚伸进去就拔回来了,然后手上就多出一截两厘米左右的鱼刺。如此精湛的技术,如此娴熟的手法,大家瞬间就对陆子键惊为天人了。只有我,幽怨地看着他们的互动,一声不吭……陆子键第N次英雄救美的女主角,依然不是我……

  于是大家接着吃饭。陆子键夹起一块鱼,小心地剃掉上面的刺,然后放在了四姑娘的碗里。

  我已经被打击得没有什么感觉了。

  ……

  第二天,除了陆子键以外,几个人收拾东西都要回家了。老大小二路人甲路人乙直奔火车站,其他四个人则去汽车站。

  四姑娘要去B市乘飞机,陆子键选了一个特别烂的理由,要送她去B市。

  看着陆子键和四姑娘坐上汽车,我泪眼汪汪地朝他们挥手告别,心里那个痛啊。这时,四姑娘突然从车上跑下来,我以为她舍不得我,要和我来个拥抱话别什么的,谁知道这家伙突然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凑近我耳边,凶狠地说道:“再打陆子键的主意,小心我废了你!”

  我惊起一身冷汗,连忙挤了两把眼泪蹭到她的肩膀上。

  四姑娘和陆子键走后,长途汽车站只有我和钟原了。我挠挠头,不解地看着钟原。这家伙今天晚上的去上海的飞机,本来我以为他要和陆子键他们乘同一班汽车,谁知道他却非常神秘地拒绝了,这让我很费解。钟原这个人脸皮厚大家都知道,他会因为不好意思当电灯泡而选择等下一班车?

  这时,钟原突然勾了勾嘴角,笑道:“我突然想去旅游了。”

  我挠头:“旅游?你去哪里?”

  钟原:“那些名胜古迹什么的我也看腻了,这回我倒是想去乡□验一下自然风光。”

  “哦,那再见。”我说着,捏着车票,开始寻找我要乘坐的汽车。钟原去哪里干什么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只要不压榨我就好。

  钟原却自言自语道:“恩,不知道乡下有没有旅馆,食宿的话一天多少钱呢。”

  我突然转身,问他:“你想好去哪里玩没有?”

  钟原茫然地摇头。

  我又说道:“这年头农家乐这么火,乡下的旅馆都很贵的好吧?喂,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钱一天?”

  钟原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一个剪刀手的造型。

  我叉腰:“二十?你做梦呢吧?”

  钟原微笑:“二百。”

  我:“……”

  钟原:“那么,你能不能给我推荐个好玩的地方?”

  我拉住他的手腕,豪气冲天地说道:“跟、我、走!”

  ……

  我有点后悔把钟原拐回我们家了。说实话虽然我一直觉得我们村的风景不错,可是那多少是掺杂了感情因素在里面的,钟原此人号称游山玩水惯了,我们这穷乡僻壤小门小户的景色,也不知道能不能入他的眼。当然他喜不喜欢不是关键,关键我怕他因为不满意所以不给我钱……

  算了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坏人做到底吧。于是还没下车,我就朝他张手,“先拿一个星期的钱做定金。”

  钟原翻了翻钱包,“我只有一千块的现金了,刷卡行吗?”

  “算了算了,一千就一千,看在你是熟人的份上。”

  钟原递上钱,微笑着看我,“是吗?”

  我心虚地接过来,躲闪着他的目光。我这人果然不适合做坏人。

  ……

  我爸知道我今天回来,所以没有去村东头的张三爷家玩,而是一个人坐在我家门口那棵大杨树下纳凉。

  当我和钟原走到我家门口时,我爸挥了挥手里的蒲扇,眼神越过我,在钟原身上来回地打量,打量了半天,他终于说道:“丫头,这算女婿上门不?”

  我:“……”

  我爸这人有时候脑子会比较抽,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正常的。此时我擦擦汗,对他说道:“爸,这人暂时借住在咱家,你不用管,饿不死他就行。”

  钟原却已经走上前,朝我爸恭恭敬敬地弯腰,叫了声“伯父”,乖巧得像个小学生。

  这回我爸乐得嘴都合不拢了。钟原这厮太能装了,我怀疑他一定看过路人乙的《完全装X手册》并且绝对的熟记在胸。

  我也不理会那一老一小的互动,拖着行李箱走进了院子。我和我爸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堪称豪华,不过这不是我家的。话说我爸有一拔盟的兄弟,前几年发了财,盖了这么一套房子,前前后后装修得特别棒。后来没住几天,他家又在县城里买了套别墅,于是举家搬到了别墅里,这套房子就空了下来。那位叔叔和我爸爸关系向来好,除了老婆之外其他什么都可以共用,当时他觉得这套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干脆就强烈要求我爸搬了进来。就这样,我们告别了那两间几乎可以称为文物的灰不溜秋的小屋。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说,我爸这个人前半辈子活得还真是相当的凄惨,幸亏有一些贵人相助。

  我爸年轻的时候是个泥瓦匠,给人盖房子的时候从施工架上掉下来摔伤了手臂,从此以后干不了重活。当时没什么保险,也没合同,这种事情只能自认倒霉。后来我爸的老婆——不是我妈——觉得他没前途,就跟着村里一个从外地来的开理发店的流氓私奔了,顺便卷走了家里大部分钱以及值钱的东西。然后我爸就这么光棍下来了。至此我爸还不算最倒霉,大不了没了老婆,他还是能自己养活自己,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棍自有光棍的潇洒与快乐。直到某一天,老天爷把一个没人要的小孩丢给了他,给他增加了点不必要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