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她何止是厉害的女人?她简直是风华绝代。

我们酒店每半年,都有一个总经理对话日。全酒店所有员工都可以参加,员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会上直接和管理层沟通。这个对话日有个做作的英文名称,叫“we are listening”。看起来仿佛很体贴底层员工,但我们酒店高层都是老外,中文说的一个比一个烂。所以每个总经理对话日,都是我们这群门童保洁后厨全都躲在后面,没精打采的耗时间,看前排那些小经理叽里呱啦的说英语,猴儿似的在高层面前表演。聊的什么,我们一句都听不懂。老外搞起形式主义来,也挺没想象力的。

一进入三月,就到了我们上半年的总经理对话日。之前的几次对话日里,我都是坐在最后一排张着嘴发呆。但这一次,我有备而来。

几个小经理七嘴八舌的陪总经理聊完后,总经理的助理用中文问我们,“各位还有想要沟通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们这次的‘we are listening’活动就结束了,谢谢你们的到场与支持。”

后排的底层员工慢悠悠的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我举起了手,“那个,I have one question want talk 。”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前排的经理齐唰唰的回头看着我,我身边,王牛郎拽了我一把,“你丫干嘛呢?”

我没理王牛郎,径直站起来,看着主席台上头发花白,身材圆胖的美国总经理。

“Ok. I'm listening.”总经理向我点点头。

我深呼吸一口气,把前几天练了不下百遍的英文句子,努力不出差错的说了出来。

“我,我是前厅礼宾部的门童。最近一段时间,我做了调查,全北京的酒店,都已经不施行门童店外站岗了,除了我们。对我们门童来说,冬夏两个季节的店外站岗,对身体都是很大的考验,冻感冒后带病上岗,也容易传染给客人。所以,我想得到一个管理层坚持这么做的理由。”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鲶鱼精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你叫什么名字?”总经理突然问我。

“Philep,Philep Zhang。”

“好,谢谢你,Philep。”总经理点了点头,然后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长串英文,边说边冲我笑。

我紧张的看向王牛郎,“他,他说什么呢?”

“我他妈哪儿听的懂。我连你刚刚哔哔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精典从旁边凑过来,帮我翻译,“老头儿说他会和管理层开会讨论,谢谢你提出了这个意见。”

几天后,意见反馈回来了。每天入住及退房高峰期,需要门童在门外引导,其余时候,都可以站在大门里值岗了。

王爷和陈精典嚷嚷着要给我送块儿匾,我自己也很惊讶,没想到当时的试着努力,真的有了效果。只是查了字典,背了单词,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就可以彻底脱离冬天冻成冰棍儿,夏天晒成人干儿的生活。

所有门童都欢天喜地的,但鲶鱼精很不高兴。他的脸耷拉了几天,一看就是在心里憋着坏。

果然,没过两天,我们几个门童正在休息室里歇着,等着一会儿上岗,鲶鱼精走了进来。

“开个小会,工作流程上,我做了一些新调整。”

我们没精打采的站起来,看向他。

“管理层下发了通知,”鲶鱼精看了我一眼,“要取消门外站岗,你们应该都挺高兴的。但是,这个通知,有一个前提,是客流高峰期除外。什么是客流高峰期?”

“就中午入住退房那会儿呗。”王爷慢悠悠的说。

鲶鱼精冷笑了一声,“哼,你们这种人,最擅长简化问题。我观察了几天,严格来说,每天早上7点至9点,中午的11点到下午2点,傍晚的5点到7点,都是客流高峰期。另外,深夜11点到凌晨3点,也是晚班飞机客人,和本地客人的入住离店小高峰。所以,根据酒店的通知,加上我的理解,以上这几个高峰,你们还是得站在门外值班。”

我们集体愣了一会儿,王牛郎有点儿着急了,“按照你理解,我们等于还是得天天外面站着啊。”

“除了这几个高峰期,其他时间,你们可以在店里值班。听不懂我的话吗?”

“总经理都能体谅我们,你干嘛还跟我们过不去啊!”王爷扯着嗓子说。

“总经理只是下发通知,负责执行的人是我。”

“你意思就是阎王好过,小鬼儿难缠呗?”王牛郎有些生气的说。

鲶鱼精看看我们,“我对事不对人。我和你们不一样,全北京的酒店都没有门童在门外迎接客人,我想的是,我们酒店在这一点上,是独一无二的。而你们这种人,却觉得委屈,觉得好辛苦。我在这里领着工资,是为了酒店和客人服务的,不是为了来照顾你们这种人的??”

“我们是他妈哪种人啊!”一直靠墙站着的我,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开了身边的椅子,冲上去揪住了鲶鱼精的领子,“忍你不是一两天了!”

我一爆发,也煽动起了其他人的情绪。王牛郎和王爷,加上其他几个刚下班的小门童,全都涌了上来,齐刷刷的把鲶鱼精围住了。

我从身后拽过椅子,把鲶鱼精按到椅子上,然后弯腰盯着他。

“你说说,我们到底是哪种人?”

“你放开我。”鲶鱼精在椅子上扭来扭去,整个人看起来更像一条脱水的鱼了。

“酒店给了你多少钱?能让你这么狗眼看人低?客人是人,我们就是木头刻的?让你拿着当棋子儿使?想摆哪儿摆哪儿?”

“不然你当你自己是什么?”鲶鱼精居然还理直气壮的还嘴。

王爷抬头看我,“话都说这份儿上了,能动手就别废话,打他一顿完了。”

“有道理。”我转身开始找称手的家伙式,把行李车上的一个支架卸下来后,我拎着它走向了鲶鱼精。

我刚想扬手,王牛郎拦住了我。

“这孙子是欠收拾,但没必要把你自己搭进去。你要真在他身上留点儿皮肉伤,开除还是小事儿,估计得进局子。”

本来怒火烧的正旺,王牛郎这么一说,我脑子里出现了有恩的脸。

孙大妈拿一把韭菜把我打的站直了,也不是让我野马脱缰直接奔着监狱去的。